“了不起啊!”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绢布上的文字,忍不住感慨道。
他把刘封口述的口水话表达,重新总结,形成更为凝练的书面表达语。
他对这一关于汉末战争迁延不决的本质矛盾理论爱不释手,觉得口水话的表达,虽然更通俗易通。
但这理论如果只是用口水话来表达,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只有更为优美的书面表达语,才能配得上。
所以细细通读司马徽的来信后,诸葛亮思考琢磨了好一会儿,才亲自动笔凝练润色。
他审视着绢布上的文字,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若真是刘封自己观察分析总结出来的,那么此人的确了不得。”
诸葛亮对这番话出自刘封之口还是有些怀疑。
他是见过刘封的。
在他印象中,刘封怎么也不似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
他宁愿相信,看透这一本质矛盾的是刘泌。
刘泌教给刘封说出来,以此来为刘封造势。
类似的事情,在士族中太常见了。
“先生,刘皇叔人性虚伪,刘封又有这样的才能,我认为先生应该投效刘封,而不是刘备这种虚伪的伪君子!”
小书童乖乖的把看过的信笺放回桌案一角,忍不住说道,话语中明显充满了对刘备的抵触。
闻言,先是随意一笑,紧接着面色便严肃,教导道:“上位者的仁义,与你,以及天下百姓认为的仁义是不相同的。”
“刘皇叔在此前给天下人塑造的仁义,那不过是为了引导天下人心罢了。”
“这并非真正上位者的仁义,若他是普罗大众所表现出的仁义,我也不会决定辅佐他。”
“一个具有普通人仁义的上位者,是不可能成就一番大事的。”
“我故意让他几顾茅庐而不出,就是要试探他,是否具有作为上位者的仁义。”
书童脸上忽然流露恍然大悟之色,忽而流露疑惑。
对于诸葛亮所说刘备对天下人塑造的仁义,不过是引导人心他听懂了。
说白了,这种表现出来的仁义,就是蛊惑人心。
诸葛亮后面说的话,书童的年纪,明显听不懂。
“二哥为什么不选刘封呢?”就在此时,门外有询问声传来。
便见一年轻人,随着童子走了进来。
来人是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
诸葛均穿着短衣,裤腿高高的挽起,虽然冲洗过,可明显冲洗的不够仔细,还沾着泥巴。
诸葛亮在隆中耕读。
诸葛均便也跟来,陪着诸葛亮耕读。
刚刚就是在田中拾掇庄稼。
入内后,诸葛均老老实实跪坐在诸葛亮对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奇盯着诸葛亮,等着答案。
诸葛亮笑而摇头:“他成不了一番大事,不具备成就一番大事的品性、能力!”
诸葛均不由诧异,拿起绢布品阅上面的文字时,说道:“二哥为何如此瞧不上刘封,能把汉末以来战乱的本质矛盾看的如此透彻清晰,难道还算不上经纬之才?”
“二哥是怀疑,这番话,其实不是出自刘封之口?”
诸葛亮点了点头:“我的确怀疑这番话的出处,不过即便这番话真的出自刘封,他也不是个能成事的人。”
“我承认,或许当初他跟随刘皇叔来时,看走眼了。”
“但他纵使有经纬之才,有当世大儒的能力,但并不意味着,他有收拾山河,成为上位者的能力。”
“要知道,这天下间,学识方面出众者比比皆是,比曹操、孙权、皇叔渊博者,更是多不胜数。”
“为什么唯他们,有资格成为影响左右天下格局的诸侯呢?”
“刘封若是想自成一系,只会如吕布、袁绍之流,死路一条。”
“若不想如此结局,终究也不过是真正上位者的马前卒,与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辅佐他?”
诸葛均抬头看了眼兄长。
他对于这番话将信将疑。
但他倒是知道,兄长不会投刘封的主要原因。
刘封再有能力,与兄长的理念也不相符。
兄长之才,如论投靠任何人,都可以很快崭露头角。
曹操已然有了一统天下之势。
孙权也有称霸江南的势头。
天下局势似乎眼见着就要分出一个胜负,可兄长一身才华,又有伸张之抱负,却始终避居此处。
其实就是曹操、孙权集团治国理念的大环境,都不是兄长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士族以道德为约束,洁身自好,上辅佐君王,下体恤百姓。
君王贤明,百姓守礼知节。
君王、士族、百姓各安其道,天下平和有序,条理分明,海清河晏。
强势且奸诈的曹操给不了兄长想要的。
被江东士族几乎把控左右的孙权同样给不了。
所以他选中了皇叔刘备!
皇叔刘备想要匡扶汉室,而汉室最稳定时期,所具有的制度格局,恰是兄长所向往的。
其实,兄长与刘封口中袁绍集团中的士族改良自救派系是一样的。
算是袁绍集团灭亡后,余下不多的,想要改良士族,让天下重回汉室鼎盛时天下格局的改良自救者。
刘封的理念,很明显与兄长的理念,有着十分大的冲突。
当然,他也听出,兄长对刘封的未来,是的确不看好的。
“我让你来,是要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快马加鞭赶往樊城,截住石韬等人,把我的信交给他们,劝说他们……”
闻言,诸葛均不由微微皱眉:“兄长,你们虽然是坐而论道的至交好友,但你也不能干涉他们的选择吧?”
“真正的君子之交是谈如水的。”
诸葛亮笑了:“你以为我是担心,他们辅佐刘封成为我的阻碍?”
“如果他们真的是择明主,哪怕是曹操,亦或是孙权,我都不会阻拦的。”
“我反对他们投效刘封,并不是因为刘封显露出的治理天下理念与我不合。”
“而是我知道,刘封成不了事!”
“我不希望他们跟随刘封,到最后,如同跟随吕布的陈宫。”
“陈宫之才,不亚于曹操麾下的荀彧,孙权麾下的周瑜,可最终呢?”
诸葛均知道自己误会了兄长了。
郑重作揖后,好奇询问道:“你二顽童,有没有听到刘皇叔的心声。”
“刘封凭借这番言论,名扬天下已是势不可挡之事,刘皇叔会不会受到刺激,迫不及待讨伐刘封?”
闻言,诸葛亮面色也变了变,露出担忧之色,看向两个书童。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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