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唯我不败

终于又绕回一开始的人物。

众茶客聚精会神聆听。

但也有人不忿道：

“黑白郎君到了现场，他想来是不会为这人间惨剧动容的，说不定反会与邀月这种心肠狠毒的妇人，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位老兄，你这就错了。”

董方伯又悄然看了齐寒一眼，发现对方此刻正在斯条慢理地擦嘴。

完全像是对这里的一切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无形中，她那种不妙的感觉愈发强烈。

这让她有所后悔今天贸然的行为。

董方伯，这当然不是她的名字。

她的真名叫做东方白，或者……东方不败！

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日月神教之主。

而日月神教的总部黑木崖，就在这定州西北方的三十里处。

她今天本来只是闲着无聊下来逛逛。

但看到属下上报来的最新江湖情报，对当中名为‘黑白郎君’的存在，生出浓浓好奇心。

而在这时，她在路边茶馆，看到了眼前样貌奇异之人。

立即就联想到了情报中的‘黑白郎君’。

故而来此试探。

但说了好一阵，对方都没反应，而自己却无由地感觉不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白维持着笑容，心里遐思，但想不明白。

自诩‘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对自身实力向来有十足信心的她。

也就懒得再想。

微笑继续讲下去：

“黑白郎君甫出现，就以极其失望的神情，对邀月一顿讥讽。

说她毫无练武之人的格调气度，空陷肤浅情恨，手段卑劣，而且愚蠢透顶！”

“咦，黑白郎君这么说，到还真是够气魄。

这邀月宫主，确确实实是没什么高手气度，宗师心胸，都快二十年了，还斤斤计较一点儿女情长的往事，格局浅薄得很。”

“嗯，敢当着面这么骂她，黑白郎君虽离经叛道，但也不失真性情，起码绝不是虚伪小人。”

在场茶客都不由赞同起来。

只有一两人犹豫着道：

“邀月宫主气量浅是真的，但骂她愚蠢透顶，这是否有失考量？”

东方白手里纸扇轻敲道：

“黑白郎君此骂，可不是随便说说，因为邀月宫主的确干了件愚蠢透顶的事……”

“什么事，快点说呀兄台！”

众人一双双眼睛看着她，都怀疑她是故意调人胃口。

就像那些总喜欢在精彩关头，来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无良说书先生。

这种人简直该打！

“哈，大家别急……”

东方白长笑了一声，讲道：

“邀月做错的就是，误以为江小鱼真的死在花无缺手上，把自己多年来的隐瞒直接和盘托出。

但却不知道，江小鱼乃是假死，就是为了让她自己说出自己的阴谋！

这一点，现场只有黑白郎君一眼看出，故而出口讥讽她。”

听到这转折，在场之人都不禁‘啊’了一声。

“邀月的阴谋失败，江小鱼是假死，哎呀，这真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做的太好了！”

“这下邀月肯定得气疯了。”

听到本来的悲剧一下子成了兄弟相逢的喜剧，在场的所有听众都十分高兴。

“正如大家所想，当看到江小鱼死而复生，邀月宫主一下子气得失魂落魄，又无地自容。”

“然后，她就动手了！”

东方白缓缓道。

众茶客道：“果然还是气量狭小，计划败露就动手。

不过这老女人，武功应该比十二星相之流强多了。

好在现场有燕南天大侠，还有那黑白郎君，她就算加上她妹妹，也应该闹不出什么乱子。”

“不对，董兄弟你先前好像说，黑白郎君击败了燕大侠和移花宫主，那就是他同时跟双方为敌了？”

众人都以担忧目光盯住东方白，怕下面会有什么不好的转折。

岂料东方白脸色严肃下来，对他们道：

“邀月动手以后，第一个所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黑白郎君，你们猜怎么着？”

“我猜肯定是一场恶战，然后黑白郎君击败了她！”有茶客道。

众人也都附和点头。

移花宫主名满江湖，武功那是足以称雄当世的。

邀月更是要比妹妹怜星厉害一筹。

但黑白郎君轻易就诛杀了十二星相之三，武功怕是更加绝顶。

是场龙争虎斗啊！

东方白却摇摇头。

“你们错了，仅仅不到三招的功夫，邀月宫主就败在黑白郎君手上，甚至差点就此香消玉殒。”

“什么，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要说邀月被击败了，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但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

有人在三招不到的功夫，击败名满江湖的移花宫主。

这就算是威震天下的铁胆神侯。

以及昔年曾带领群雄，以小天星掌力击杀魔教教主，被誉为当世第一大侠的铁血大旗门门主铁中棠。

恐怕也难以做到。

“虽是不可思议，但就是发生了。”

东方白眼眸邃然地再度扫向不远处静坐的齐寒，后者却依旧无视她。

这她更不甘心了。

说了这半天，你不给点反应，本姑娘怎么觉得自己是戏台上的丑角？

她吸了口气，才接着道：

“黑白郎君一身武功惊世骇俗，交战仅仅片刻，邀月宫主就落入绝对的下风。

然后她以移花宫成名绝技‘移花接玉’去抵抗黑白郎君的招式，岂料往常无往不利的‘移花接玉’在黑白郎君面前，也毫无作用。

反倒是她自己，强行化消对方掌力，竟被反噬，直接倒地不起。”

“在这之后，黑白郎君又击退了怜星宫主，又逼迫燕大侠和他交手，把燕大侠也击败。”

“这……”

“若真如你所说，那这黑白郎君的武功，当真惊世骇俗，可敬可怖！”

茶客们惊叹。

但又道：“不过他逼燕大侠和他交手，这是嫌击败了邀月、怜星还不够他名震江湖，所以还要再加上燕大侠作为踏脚石！”

“哼，若是如此，他也不过是个贪求名利之徒，之前有何脸面讥讽邀月宫主没有练武之人的格调气度！”

他话刚刚说完。

就见东方白以极为严肃的表情，凝望他：

“那你就错了，黑白郎君与燕大侠的这场对战，乃是一场真正的武者对决，绝没有掺和丝毫名利之心。”

“甚至早在对决之前，燕大侠见识了黑白郎君击败邀月、怜星的不世武功，就已经直接坦荡认败。”

“燕大侠在对决之前就认败了？”听到这里，在场之人无比惊讶。

先是一楞，然后统统脸上露出由衷佩服。

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哪个不是把自己的荣辱看得比性命还要重。

但燕南天竟以天下第一神剑的身份，直接向一个之前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人认败。

这是何等博大胸怀，坦荡气度！

真不愧一代名侠。

早看空名利。

“那既然是这样，他们还为何要打？”

“这自然是因为无论是燕大侠还是黑白郎君，都是真正的练武之人。”

东方白神色愈发肃穆。

“他们根本不看重世俗的名利，唯注重武道之途的继续精进，攀登更高顶峰。

黑白郎君嘲讽邀月宫主，也不仅仅是他性格狂傲，而是也真的有一些失望，想要点醒她。

好在邀月宫主最后也没辜负他的期望，蜕变新生。”

“嗯，还有邀月的事？”众人惊讶道。

东方白这时道：“黑白郎君与燕大侠的对决，是真正足以载入武林史册的一战。

在这场难得的，没有名利之心，只是纯粹的武者对决里，燕南天大侠虽然落败。

但也完全超越了自己。

据说刺出一式石破天惊，足以惊艳武道的旷世神剑！

败后微笑对众人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破除一切俗世桎梏，重还武道初心。”

她悠悠声音下。

即便在场许多并非练武之人。

此刻也无由受到感染，隐约如同看间两个傲立山巅的不世武者。

不为名利，不为俗务。

只为在武道上更攀顶峰，而倾力一战，斗得酣畅淋漓。

那真是比江湖上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让人向往得多，敬佩得多了！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场对决震撼，其中据说还有陆小凤陆大侠，以及他的两位好友花满楼公子，‘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但也有奸诈小人，趁这机会行不轨之事！”

“十二星相之首的魏无牙，就是在所有人被燕大侠与黑白郎君之战吸引。

暗中偷袭怜星宫主，想将她以及邀月宫主都擒拿下，行不轨之事！”

“又是十二星相！”

所有听众都撇撇嘴，但又担忧无比。

“虽然很讨厌邀月，但她与怜星宫主都是堪称神仙般的人物，倘若真被魏无牙这只丑老鼠玷污，当真让人不敢想。”

“希望有人救救她们，即便要遭报应，她们也不该受这样的报应的。”

东方白笑了起来：“的确有人出手帮了她们。”

“喔，是燕大侠还是观战的陆小凤大侠？”

“都不是，是黑白郎君！”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之人都楞了一下。

他们已知晓黑白郎君是个离经叛道狂徒，虽然气魄非凡，性格直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也是个毫不在乎他人性命之人。

这样的人，刚刚才与邀月、怜星结怨，现在竟会以德报怨，出手相救？

“邀月宫主昏迷不醒，怜星宫主受到魏无牙暗算，身中毒物。

但就在危急关头，黑白郎君凌空一掌，击倒了魏无牙，言‘被他所败者，还轮不到宵小之辈羞辱’。”

东方白叹了声气，悠长道。

“这就是我要给大家说的黑白郎君了，武功盖世，性格狂傲，漠视生命。

但他也绝非凶恶之徒，而是个真正的纯粹之人，他会以对手的失败为乐，但也绝容不下对方被小人羞辱。

他只会希望对手更好更强，不断挑战他，促进武道精进。

邀月宫主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她黑白郎君出手相助后不久就重新苏醒，甚至武功大进。

但却再不在乎有关江枫的东西，反而只一心胜过黑白郎君，这就是她受到了黑白郎君改变。”

听她讲完。

众茶客都不禁陷入沉思。

好一阵才有人道：“要是董兄弟你说的都是确切的，那这位黑白郎君，确实是位不世出的奇人。”

“这个武林，有他这样的人存在，也会精彩许多，有朝气许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是各种阴谋争斗。”

“嗯，话说如今的江湖高手辈出，但至今还无一人能技压群雄，成为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

“听了黑白郎君的事迹，我感觉若真有一个天下第一，黑白郎君倒是有种莫名的适合感。”

听到这话，原本一直表现的是个‘黑白吹’的东方白，忽然挑了挑眼睛。

“喂，黑白郎君不凡归不凡，但要说天下第一的话，你们都忘了我们这里是定州地界。”

她指着下方地面，神采飞扬道：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东方教主虽然从没号称天下第一，但江湖上哪个人名头有她大气！

这口号喊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哪个高手来提出异议，足见东方教主早已是天下第一，无人敢有意见！”

众茶客都怔了怔。

这才想起居处就在这附近的日月神教之主‘东方不败’。

也都不由点头。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个名头实在够吓人了。

比起只是刚刚听说的黑白郎君，就在定州地界的他们，对这名头，无疑有更深刻印象。

只有一个茶客嬉笑地看向齐寒。

“这位兄弟，董兄说黑白郎君与你外貌相似，你不想为他来争辩两句吗？”

这时齐寒终于开口了。

“争辩，有这个必要吗？！”

“让南宫恨浪费这么长时间听你废话，到头只是你要自吹自擂，当真让人失望至极！”

冰冷目光锁定东方白，他漠然站起，身上气势滔天。

东方白脸色一霎狂变。

这战意，他是要直接动手……

而且他这是认出了自己身份，但这怎么可能？

她心惊之际。

一道冰冷声音，已雷霆般入她耳畔。

“来，给黑白郎君看看，是什么样的本事，让你胆敢自称‘唯我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