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不咋地。”
卢小嘉咂了咂舌，摇头叹气，显然是极为失望。
他可不是乱评价的，他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罗维对京剧欣赏不来，但卢小嘉却不一样。
作为一名纨绔，他不抽大烟不酗酒，不斗蛐蛐不玩鸟。
他这个纨绔平生就爱听戏。
他今天来，就是冲着露兰春的名头来的——
露兰春这些时日可谓春风得意、风头一时无两。
淞沪各大小报纸上刊登的都是露兰春的照片，几乎把她吹捧到天上。
其名声一时间甚至压过了淞沪的几大老牌红伶。
这才让卢小嘉有些好奇，特意过来看一趟，未曾想却是让他大失所望。
“话也不能这么说。”
罗维摸了摸下巴，看似公允道，“我虽然不怎么听戏，但感觉还不错。”
“你一不听戏的人哪分得出什么好赖？”
卢小嘉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没好气道，“《枪毙阎瑞生》我听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她刚才那段戏文唱走了板，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卢小嘉还只是和罗维小声嘀咕。
但在听到罗维的质疑后，他的声音就立刻大起来。
所谓久病成良医、熟能生巧，听曲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听曲听得多，如今也算半个行家。
刚才那段的确是露兰春唱走了板，而不是他故意挑事。
若是有同样冲着京剧来的行家挺到，只会会心一笑。
但怕就怕有人不是冲着京剧来的，而是冲着露兰春这个人来的。
“够了！”
本就因为他的话而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怒喝了一声。
“小子，你很狂啊。”
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你是谁？”
卢小嘉也意识到来者不善，双眼微眯。
“鄙人，黄金荣。”
中年男子冷冷道。
“哗！”
伴随着黄金荣的声音，周围十几桌的客人纷纷站起身。
而无一例外，这些人皆是一脸敌意的看着罗维两人。
仿佛只要黄金荣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把他们砍死。
“黄金荣？”
卢小嘉眉头微皱。
现在的淞沪，青帮已然是第一大帮派。
而在青帮之中，也分为不同的派系，而其中最出名的有三人。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上海滩三大亨，黄金荣就是其一。
而且与其他两人相比，黄金荣在租界的势力更大——
因为他本身就是法租界的督察长。
督察长是什么概念呢？
相当于是华人能在警务处获得的最高职务，也是警务处的三把手！
说他在法租界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而一直也都有传闻——
露兰春是黄金荣一手捧红的。
目的也显而易见。
他想把露兰春捧红之后再据为己有。
至于为什么要先捧红？
很简单。
因为霸占一个普通的美人和霸占一个所有人都认识且都心生倾慕的红怜的那种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对方站出来，显然也是要为露兰春出头。
“黄爷，这次是我不懂规矩，我道歉。”
卢永祥眉头紧皱，但很快就舒缓开来，缓缓道。
他不准备报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很清楚，身为卢永祥的儿子。
在这种地方和人起冲突很不明智。
无论是因为什么起冲突，那些无量的报社媒体都一定会大书特书。
甚至说成他为了露兰春才和黄金荣起冲突。
虽然这不是事实，但不可否认普通人就喜欢看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
所以卢小嘉宁愿暂时低头——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并非一个人。
他要是硬刚，还得连累罗维。
“砰！”
一名高状的汉子忽然上前一脚踢在卢小嘉身上，狞笑道，“黄爷，怎么处置他们？”
“每人扇二十巴掌，然后给我丢出去。”
黄金荣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冷漠的注视着两人，冷冷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下次可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话！”
“你！”
被踢了一脚的卢小嘉一个踉跄被罗维扶稳，听到这话顿时面露怒色。
他本来也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又不是故意捣乱。
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他还服了软。
结果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卢小嘉顿时边想要发作，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这是我的错，责任也该我来担！”
卢小嘉直起身顶在罗维身前，咬牙道。
“还挺讲义气？那好，我就满足你！”
断卦汉子冷笑了一声，当下便是一巴掌扇了下来。
“啪！”
卢小嘉本能的闭上眼睛。
伴随着一声闷响，他只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
睁开眼，却发现汉子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而阻止他的，正是罗维。
“臭小子你找死！”
眼看自己动手竟然有人敢阻止，那汉子顿时怒不可遏。
抬手便想要对罗维动手。
然而，罗维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顺便举起手——
手中是一把散发着幽光的手枪，黑乎乎的洞口正对着汉子的眉心。
“……”
汉子额头冒出冷汗，握紧的拳头悬在半空不敢动弹。
也不怪他，毕竟任谁被枪指着也不敢有异动。
“保护黄爷！”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瞬间十数名汉子纷纷挡在黄金荣身前。
“黄老爷好大的威风啊。”
罗维嗤笑了一声，冷冷道，“真当法租界是你家开的吗？就因为说了一句实话就要被你的人打，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年轻人，勇气可嘉。”
黄金荣见居然有人敢忤逆自己，怒极反笑，“但你可知道我是谁？”
“哦？你是谁？”
罗维一脸戏谑的看着他，相当配合的问出了问题。
“我是法租界警务处督察长！”
黄金荣手中手杖狠狠的杵在地上，冷笑道，“整个法租界的巡捕房都是我说了算，在这法租界，我就是王法！”
“动手！”
黄金荣冷冷道，“打断他们的手脚再给我丢出去。”
本想扇两巴掌略作惩戒，现在你居然敢掏枪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啧啧。”
罗维环视一周，不禁咂舌，“你不怕死，你这些门人也不怕死吗？”
“你有胆子开枪吗？”
黄金荣冷笑不已。
拿把枪出来吓唬谁呢？
这里是法租界，是洋人的地盘。
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那还能有你好果子吃？
“砰！”
罗维同样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那拳头还举在半空的汉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错愕。
因为他怎么也没料到，罗维居然真的敢当场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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