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赵高心中一喜，转身挥手。
外头，早已有宫女准备，一得到赵高的命令，她们便鱼贯而入。
一个个精致的食盒打开，冒着蒸腾的热气，使空气中都弥散着甜腻的香气。
“王上，这些都是臣和御厨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新菜式，您看——”
赵高献宝似的殷勤道，
“这一道，乃是红糖肥羊炖，结合了红糖的甜和肥羊的鲜香！”
“这一道，则是藿菜甜汤，用红糖中和了藿菜的苦味，堪称绝配！”
“还有这道……”
指着一道道菜，他如数家珍，神色甚是有些得意。
恐怕也就只有他，能相出这么天才的主意来迎合秦王了！
把藿菜和红糖搭配在一起，更是被他自己视为杰作！
这两样，可都是秦王的钟爱之物！
然而，他得意之余，却没发现嬴政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
嬴政有些不悦的道，
“赵高，都是你弄的？”
“是！王上，且让臣为你夹菜。”赵高低着头，做出一副谦逊的模样，恭顺道，“让王上尽可能吃的舒适，这是臣子应该做的。”
“来，请王上尝尝这红糖肥羊炖，还有这藿菜甜汤。”
他特意为嬴政夹到碗里。
嬴政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羊肉，有些犹豫。
但最终还是被赵高的一番话语打动，尝试着夹了一块，送入了口中。
略一咀嚼！
“呸！”
嬴政脸色一变，直接吐了出来！
“这什么怪味！难吃！又油腻，又甜腻！简直是难吃至极！你是觉得寡人肠胃很康健么！”
“寡人要是吃了，怕是要肚痛三日！”
赵高：“！！！”
“这……这不应该啊……”赵高没想到嬴政反应会这么大，顿时慌了，跪在地上连道，“王……王上，那应该是意外！您……您尝尝这藿菜甜汤，这绝对可以！”
嬴政不耐的扫了他一眼，又随意的抿了一口那甜汤。
“噗！”
只一品，他又是一口喷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甜不甜苦不苦的，不伦不类，恶心至极！”
嬴政将那碗甜汤砸在地上，怒道，
“赵高，你是在戏弄寡人吗！”
“你自己尝尝，这是能给寡人吃的东西吗？！”
赵高：“！！！”
卧槽！
不对啊！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不应该是秦王吃了美食，对自己赞不绝口，心中感动，然后越发宠信自己吗？
怎么会是这样！哪里出了问题？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臣……臣……”
赵高跪伏在地，止不住的磕头，惶恐颤抖道，
“是臣之罪！”
“请王上息怒！”
嬴政看着不住磕头的赵高，还有那群匍匐在地的宫女，拂袖震怒道：
“中车府令，不要自作聪明！”
“红糖是好物，寡人的确非常喜欢，藿菜也是好物，但两者加在一起，就未必是好东西了！”
“羊肉同理！你若不懂烹调，就别胡乱干预御膳，那不是为寡人着想，而是在害寡人！”
咚咚咚！
嬴政大踏步的走到了赵高的面前，一双虎目冷冷的看着他，冷声道：
“还有！你赵高什么时候有资格干预寡人的膳食了？御膳房的庖厨，难道你能指使？”
“那寡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赵高，能拿捏寡人的吃喝？亦能拿捏寡人的生死？！”
赵高：“！！！”
这一句诛心之语，让他浑身汗毛都炸开了，一时间，竟有如坠冰窖的窒息感！
以至于，此刻的赵高没了往日的伶牙俐齿，而是呆傻在了原地，浑身狂颤！
良久，他才泪流满面，五体投地的跪伏道：
“臣……万死！”
嬴政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没鸟的男人吓成这鸟样，神色稍稍缓和。
“罢了，看在你是一心为寡人着想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绝对没有下一次！”
嬴政淡然道，
“寡人的饮食，没有人能够掺和！”
“谁意图掺和，那寡人不介意……把他做成食物喂狗！”
“明白了吗？！”
除了秦风，他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因为那小子做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
他嬴政也逃不过真香定律呐！
“明白，明白！”
赵高以头戕（qiang）地，急促的道，
“谢王上宽恕，谢王上宽恕！”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禀报：
“启禀王上，章邯都尉已经到了，说已有最新进展！”
嬴政心神一震。
有进展了？！
“好，让他等着寡人！寡人这就去！”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教训赵高了，迅速穿好鞋子，转身迅速离去。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唯有赵高，还跪伏在地，咬着牙，紧紧闭着眼睛。
心中，是无尽的懊恼和悔恨！
怎么又把事情给办砸了！这是最近的第几次了？！
是巧合，还是他已经揣摩不准秦王的心意了？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赵高缓缓的爬起身来，他耳朵一动，仿佛听到了身后宫女寺人的笑语，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出丑。
他的拳头骤然紧握。
“补救，我一定要补救！”
赵高捏着拳头，暗自下定决心道，
“既然我做不好，那我就让能做好的人来做！”
“王上不是喜欢那红糖姜母茶，喜欢那红糖糍粑么？我去把那人弄来，让他做！”
“就不信，王上还能不满意！”
他下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君心！
……
黑冰台，秘殿内。
“章邯，你真的有进展了？！”
嬴政一进来，就直接问话，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王上稍安勿躁，请听末将说。”
章邯拱手行礼，而后道，
“末将的确得到了最新进展，王上的公子，应该还活在人世！”
“最起码，当初阿房姑娘，的确没有带着公子一同自尽！”
嬴政：“！！！”
他刚刚才坐下，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又再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果真没死！你确定吗？”
嬴政快步走到章邯面前，激动的道，
“那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营生？！”
“是不是在咸阳？”
“寡人要见他！！！”
第22章
在章邯的安抚下，嬴政终于勉强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再度坐下。
但那一双虎目中，激动和希冀的神情，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他太渴望猜测得到验证了！
“回禀王上，末将暗中调查，找到了几位当年的知情人士，顺藤摸瓜之后，大致理清了脉络。”
章邯恭声道，
“阿房姑娘自尽之前，也曾想过将公子带走。”
“但最终，她没有狠下这个心，正如王上所说，她不愿王上的子嗣也一同陨落。”
“但同时，她又害怕小公子被发现，被阴狠之人杀害！”
“故而，她将孩子托付给了父亲，夏无且。”
嬴政身形一震，神色阴晴不定。
夏无且是秦国的太医令，更是在荆轲刺杀他的时候，唯一一个出手，扔出药囊解救他的人！
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夏无且，正是阿房的生父！只是阿房是小妾所生，在外人眼里，夏无且一直不怎么重视这个女儿，就算最后自尽了，也无动于衷。
但嬴政却知道，他从小和阿房青梅竹马，夏无且可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不重视女儿的态度……在当时紧张危险的态势下，恐怕也是为了自保，亦或是有难言之隐。
阿房自尽之后，嬴政把这份悲伤埋在内心深处，很少和夏无且谈论阿房。而夏无且，也从来只字不提，仿佛没有过这个女儿。
但他没想到，夏无且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大秘密！
他，竟然还领着外孙？！自己的儿子！
“你的意思是……夏无且暗中背着所有人，在养着公子？”
嬴政阴沉的道。
若真如此，他杀了夏无且的心都有了！
竟敢隐瞒寡人，养着寡人的大公子，你以为你夏无且是谁？这绝对是欺君之罪！罪不可恕！
“不，夏无且应该没有暗中抚养公子。”
章邯却道，
“当时局势动荡，夏太医可能也觉得把公子带在身边，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最终引来杀身之祸。”
“故而，夏太医将公子托付了出去，托付给了一个游侠。”
“再然后，公子就被那位游侠带离了秦国，或许是去了燕国？齐国？亦或是藏在了他国民间，不知所踪。”
见秦王神色不对，章邯连忙下拜道：
“末将无能，暂时还无法探查到公子的确切下落，请王上责罚！”
话虽如此，他这几日却是不吃不睡，为了完成秦王的任务，他几乎通宵的调查拜访，搜集信息，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短时间内，这已经是他能给出最详细的结论了！
“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嬴政无力的挥了挥手，喃喃道，
“离开了秦国……齐国？燕国？民间……”
“不在秦国么……”
他的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失望。
那份期望，好像还是落空了……
那小子，不是他的子嗣么？！
一切的巧合，都被章邯这番结论给击碎，嬴政有些烦躁，但却不知道火往哪里发！
“请王上放心，只要给末将足够的时间，发动黑冰台的全部力量，必定能够得到公子的确切下落！”
章邯单膝下跪，正色道，
“这些年秦国连破三国，天下半数归秦！或许……公子回到秦国了也有可能！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王上或许也可问问夏太医……您知道，末将不能像问寻常人一样，去询问夏太医……”
为了逼出更多的有用信息，其实他的询问，其实更像是审问！
那种手段，他自然不敢对太医令用。
“嗯。”嬴政微微颔首，随后一招手，“来人。”
黑暗之中，一人出现。
“去，把太医令请到章台宫偏殿。”
嬴政神色淡然的道，
“就说寡人回想起往事，唏嘘不已，想和他聊聊。”
“唯！”
那人得令，转身离去。
“大王，让铁鹰剑士去请夏太医……会不会把他吓坏了？”
章邯小心翼翼的道。
一般来说，秦王传唤人，用的都是太监寺人。
而黑冰台的铁鹰剑士一旦出现，那基本上就是拘捕拿人了！
“吓坏？他的胆子不是大的很么！”
嬴政冷笑道，
“如此大事，瞒寡人瞒的好狠呐！”
章邯瞬间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章邯，寡人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嬴政收敛神色，又道。
“但凭大王吩咐！”章邯神色一凛。
“也不是什么大事，寡人要你查一个人的底细。”
嬴政淡然道，
“最近，咸阳城里开了一家秦风糖记，卖的是新品红糖，生意极为红火。”
章邯连连点头。
“末将也尝过，那红糖的确是精致甜食，味道无比甘美！”
他笑道，
“家里人尝了，都痴迷不已呢！只可惜，这红糖如今已经是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
“听说那店家，要休业半个月来处理开业首日的订单！”
“如今，咸阳地下市场，一块红糖糖砖已经炒到三千钱一块了！就这，依旧有人哄抢，价格不断抬高！”
嬴政闻言，神情一怔。
“这么火爆？”
他讶异道，
“虽是好物，也不至于炒到六倍的价格吧！”
他还真没想到，红糖能以这样的燎原之势，火爆整个咸阳！
我大“咸”阳人，这么爱吃甜？
“嘿，物以稀为贵嘛！”
章邯嘿然道，
“一来，红糖的品质的确可以，尝过的都赞不绝口，这便是有口皆碑，一传十十传百，自然迅速风靡。”
“二来，那店家也的确会来事！又是做活动，又是什么抽奖的，调动了大家伙儿的购买欲望。”
“而且末将以为，这店家做的最绝的一点就是，只开业一天，而后直接关店半月！”
“说是处理订单，可……他的产量，真的跟不上吗？”
若是秦风在此，听到章邯这番论调，一定会大呼聪明！
他的确用了营销的终极武器——饥饿营销！
在东西质量过硬的基础上，利用的就是老百姓们求而不得，心里猫挠似的那种感觉！
届时，全咸阳都在讨论红糖。
买到的吹嘘炫耀，没买到的扼腕叹息，恨不得加价去黑市买！
这热度，不就能持续上涨了？
玩转了饥饿营销，便能最大程度的将品牌知名度打出去，并得到最大的购买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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