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赵王

闻喜县子府，两扇朱红色的实木大门紧紧合拢，裴家护卫和常乐坊周边的武侯卫站在门前守卫，外面是上百个群情激奋的权贵子弟。

权贵子弟们毫不畏惧护卫和武侯卫的兵刃，步步紧逼，嚷嚷着让裴律师出来。

“裴律师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三国说一半，你有本事开门啊！”

“出狱前，说三国勾走我的魂，出狱后，躲屋里翻脸不认人。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人在做天在看，裴律师你说书说一半，是要遭报应的。”

“让裴律师滚出来，我们要公道！”

权贵子弟们越喊越是激动，有的喊着喊着就往前涌去，后排挤前排，齐齐往护卫和武侯卫身上冲去。

这时，县子府大门从内被打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郎走出，他身着紫色大科绫罗织就的小号袍服，腰佩玉带钩，浑身贵气缠绕。

权贵子弟们见有人出来，更加激动，奋力往里挤去，可人群中见多识广之辈总觉得紫袍少年郎有点眼熟。

忽然，就有人惊呼道：“别挤了，那是赵王殿下！”

刷——

权贵子弟们顿时安静下来，个个面面相觑，后退几步躬身行礼。

这可是当今皇帝的弟弟——赵王李元景，颇受太上皇和皇帝宠爱。

他虽年仅十岁，在太上皇李渊诸子中排老六，但老三卫王李玄霸和老五楚王李智云英年早逝，老大废太子李建成和老三废齐王李元吉又死于前年的玄武门之变，故而老六李元景成了老二李世民最大的弟弟。

若在李唐皇室中，按名义上的身份地位进行排序，赵王李元景会是仅次于皇帝李世民、太上皇李渊、皇后长孙氏、太子李承乾的第五号人物。

李元景见权贵子弟们安静下来，当即上前大声道：“本王已知晓诸位诉求，可此刻律师尚未回来，诸位不妨暂且还家，本王代为转告诸位的诉求，毕竟本王也是三国迷嘛。”

权贵子弟们互相看了看，有些迟疑，虽说赵王身份尊荣倒不会施缓兵之计骗他们，可已经等了半天了，不见着裴律师他们还真不甘心走。

“赵王殿下，我等不饿，不急着还家。”有权贵子弟耍小聪明道。

李元景苦笑道：“诸位莫不是不知我那小舅子的性子，若他回来见到诸位堵他的门，只怕旧有洛阳纸贵，今有长安药贵了。”

权贵子弟们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三两成群地走了，唯独正中三人纹丝不动，似乎不等到裴律师决不罢休。

“你们三人不走？”李元景问。

“不走。”三人硬气道。

李元景诧异了，连自己那以一敌千的小舅子都不怕，他们一直这么勇敢吗？

再一问来路，李元景释然了，原来是大老粗尉迟敬德的长子尉迟宝琳和混世魔王程咬金的两个儿子程处默、程处亮。

虽说程咬金驻守巴蜀不在长安，但他的元配夫人孙氏身患重病，去年年末让孙氏跟着泸州朝集使团回京救治，两个儿子也随行一同回了长安。

不过混世魔王的儿子也太混账了吧，李元景难以理解，生母重病他们怎么有心思跑到县子府门口胡闹的。

又聊了几句，李元景这才知道，原来是孙氏在京中名医的救治下好转了不少，程处默和程处亮两个闲不住的家伙，便在好友尉迟宝琳的拾窜下，跑了出来。

“我可是慕名已久了，每次听宝琳这笨嘴转述三国演义，我都心潮澎湃，裴律师讲的，那还得了？今日，我说什么也要听裴律师讲三国。”程处默如是说道。

“你们不怕裴律师揍你们吗？”李元景问。

“揍我们？”一旁的程处亮鼻孔上扬，桀骜道：“早听闻裴律师武勇天下第一，今日我们三个倒要会上一会，刘、关、张可以三英战吕布，我们二程一尉迟，未尝不可三英战裴律师。”

话音刚落，三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吁~”。

裴律师下马，径直走向李元景，笑道：“小六子，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姐来了没？”

李元景尴尬笑了笑，纠正道：“律师，你该唤我姐夫，你姐也来了，在屋里呢。”

“好的，小六子，咱去吃饭吧。”裴律师笑着和满脸无奈的李元景步入府中。

这时，被无视的二程一尉迟连忙喊道：

“站住！”

裴律师疑惑地看了程处默三人一眼，问李元景：“你朋友啊？”

李元景摇了摇头，正要介绍三人的身份，却见裴律师挥了挥手，裴家护卫当即冲了上去驱赶程处默三人。

程处默三人见状嚷嚷道：“裴律师，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律师，我爹是宿国公、使持节泸州都督程咬金！”

“我爹是吴国公、右武侯卫大将军尉迟敬德！”

然而，回应程处默三人的是“轰隆”一声，牢牢紧闭的县子府大门。

“律师，他们都是国公之子，何故这般对待，就算不想交好，也没必要交恶啊。”李元景不解道。

在他所受的教育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裴律师这是在作死啊。

“交恶会怎样？又能怎样？”裴律师问。

“如今裴家声势正隆，自不会怎样，可若是哪日裴家家道中落，只怕交恶的会落井下石。”李元景劝说道。

他是裴家的女婿，和裴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看到裴律师误入歧途。

裴律师傲然一笑，一字一顿道：“若交好，在裴家家道中落时，他们就一定不会落井下石吗？”

李元景语塞，他也不能确定。

“小六子你还是太年轻了，须知‘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交好交恶并不是关键，裴家是否强盛才是立身之本。”

裴律师倒不吝啬给小姐夫上一节人生课。

“至于交好、交恶，一个被你拒之门外，就能恨你的人，绝不会因你对他好，就感激于你，反之亦然。故而，结交那些大度、心存感恩的人，远比结交那些小气、自私自利的人，有价值的多。”

“门外那三个人，若仅因被拒之门外就记恨我，我何苦与之结交，给自己找不自在，反之，他们心胸大度，往后总有结交的机会，而今，我也乐得自在。”

李元景若有所思，虽然裴律师的说法有些偏激，但如何择良友的思路，确实值得他学习。

二人进到里屋，裴律师的姐姐裴氏迎来上了，打趣道：“两位小郎君，饭后再说大道理吧，饭菜都快凉了。”

裴律师笑着喊了声姐姐，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裴氏，在长孙别院受伤后的那段时间，裴氏多次过来看望他。

裴氏年纪不大，年仅十五岁，样貌上也算小有姿色，当然，对比裴律师的两位绝色侍女衔婵儿和红袖，差得就有些远了。

不过，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身为赵王妃的裴氏是典型的贤惠淑女，饱读诗书，这点从赵王李元景对她尊重和依赖，便可看出。

裴氏对裴律师这个弟弟，无疑是极好的，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母亲早早就过世了，幼时父亲又随太上皇四处奔波，两人相依为命过一段日子，自是姐弟情深。

裴律师虽是穿越者，但新的家人真心待他，他自当还以真心，对老爹裴寂如此，对姐姐裴氏亦然。

三人坐上八仙桌，品味起桌上七、八种粤式美味佳肴，衔婵儿侍立在裴律师身后，照料着他的饮食。

在吃了几口菜垫了垫肚子后，裴律师好奇道：

“姐姐、姐夫今日怎么一起来了？”

在姐姐面前，他还是要给李元景留面子的，不能叫小六子，否则很容易影响他们的家庭和睦。

“宫里的御厨都来你这学炒菜，你姐夫自打在宫里吃上一会，就日思夜想着吃炒菜，姐姐琢磨着老是去宫里也不是事，就把王府的厨子带来学学艺。”裴氏笑道。

李元景先是颇具孩子气地嘿嘿一笑，转而正色道：“本王来，则是有事拜托你。”

“何事？”

“本王欲于正月十五在王府举办元宵文会，想邀你到场，添些名头。”

元宵文会？

裴律师听闻过，王侯公卿会选在特定节日举办文会，一方面是显赫权势、收罗人才，另一方面则是给名门望族的子弟扬名之用，如诗人王勃作《滕王阁序》时参加的文会，本是阎都督为女婿扬名所办。

李元景想邀裴律师出席，自是希望借其‘天下第一少年郎’‘大唐剑甲’的噱头，帮文会打打名气，好多吸引些人才过来。

可李元景年仅十岁，用不着收罗人才啊，他作为皇室第五号人物，也不需要扬名立万啊。

想到这里，裴律师不由皱眉问：“姐夫你说实话，为何办文会？”

李元景迟疑地看了衔婵儿一眼，意思是让她先出去，裴律师摇了摇头，道：“无妨，事无不可对人言。”

李元景咬咬牙，轻声道：“你可知汉王李恪？”

裴律师点了点头，三皇子嘛，他在大理寺狱时，帮他求情的人中就有李恪。

李元景接着说道：“三日之后，汉王李恪将改封蜀王，任益州大都督，最迟元宵后便要出藩益州。我与李恪虽为叔侄，但相交莫逆，故而想借文会，助其收罗些人才，带往益州。”

“我不去。”裴律师摇了摇头。

汉王李恪是有夺嫡之心的，裴律师若参加文会与之沾上关联，势必会卷入皇子之争，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干呢。

“你必须去，李恪是因你出藩的，你不能坐视不管。”李元景有些孩子气道。

裴律师一头雾水，怎么李恪出藩还和自己有关了。

“若非李恪帮你求情，让东宫僚属知晓了他的志向，在陛下那搬弄是非，他只会遥领益州大都督，无需出藩。”

遥领指的是官职是地方都督，人却在京师任职，如赵王李元景此时便是遥领的安州都督。

如此一说，李恪出藩还真和裴律师有点渊源，那在裴律师的做人原则中，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了。

只是如何施助需要好生琢磨，他只是还人情，又不是真的倒向李恪，不能触动太子那边的心弦。

“这样吧，文会以赵王府和都灾局共同的名义来举办，咱们把元宵文会办成一出慈善晚会！”

“慈善晚会？”李元景目露疑惑，听到这闻所未闻的名号，他是满头问号。

裴律师笑而不语，他已经在想，要如何从其他权贵和世家的头上割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