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河的失态宛如导火索，把刚还宁静的金銮殿投入嘎吱作响的油锅中。
两旁弟子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
“我没有听错吧？师父刚才说玉……玉液三品？”
“林师弟不是养气二品吗？怎么会进入那玉液境？难不成我们都搞错了，养气上面的境界是玉液？”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已经和师父的境界相同？”
“恐怖如斯……师兄你怎么了师兄！师兄你醒醒啊师兄！”
有位弟子正说着，突然发现他旁边的师兄膝盖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既生林久年，何生我辈。罢了，过些时日回家养鸡养鸭去吧。务农也不错，起码不会遭受如此精神重创……”
那位几欲昏倒的师兄，如此喃喃说道，显然自尊心和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
听着帝落峰众位弟子的千般情绪，林久年佁然不动，如同清风拂面般，连脸色都不带变化一下的。
他只是安静的拱手行礼，目光淡然注视着起身把头上冕旒扶正的苏云河。
吵嚷声褪去，金銮殿再次恢复到落针可闻的宁静，只不过众位弟子看向林久年的眼光，有几分不再像是看人类。
许久，苏云河饱经沧桑的声音响起。
“林久年留在殿内，其他所有无关人员退下，无我口谕，不得踏入金銮殿内。”
“遵师父命。”
众位帝落峰弟子行礼，倒退着离开金銮殿。
等到那些不相干的弟子们彻底离开，苏云河再难维持帝皇姿态，表情失控，沮丧不已。
他现在正陷入强烈自我怀疑人生中。
闭关感悟统御之道，修为精进，步入玉液境一品，自己是衍那罗刹宗外门的天才？
这算哪门子的天才！
在真正的天才眼里，这点成就根本微不足道！
自从将眼前这位少年引入衍那罗刹宗才过了多长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半年吧？
本来修行者闭关犹如转眼，苏云河只是稍微不查，回过神来林久年就已经是成就玉液境，气宇轩昂的站在和自己同等的大境界中。
反观他自己为踏入玉液境花费多少年的苦修，多少年的拼搏……
就算有魔尊赐福，天命魔子，这修行速度也太过骇人听闻。
真以为逆天而行的修炼是吃饭喝水，随便就能跳高玩吗？
苏云河一时间被震得心灰意冷，甚至觉得自己那毕生追求的仙皇梦过于浮夸。
心想，要不改天跟宗门说一声，卸下帝落峰的峰主职位去当个闲散长老度过此生算了……
“师父？”
林久年的声音将苏云河从杂念中惊醒。
疲惫的中年男人讪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暂时需要静静心神……”
不知是冥冥感应，还是直觉作祟，苏云河觉得眼前这一幕，或许将会成为他今后每每回想起来，都能让人生索然无味的心魔。
刚才有位弟子说得不错。
既生他林久年，为何生我辈？苍天非要把两者摆在一起，对比嘲笑他们的无能吗？
几番沉默和表情变幻，林久年这下也察觉出来苏云河的不对劲。
他心中暗笑着这位峰主师父的定力太差，玩家的修行可不得是一日千里吗？
谁家游戏都不会专门在升级方面刁难玩家的。
游戏里面还有官方送的升级丸子，磕一下升一级，这要是被苏云河知道还不得当场暴毙？
考虑到游戏转换现实，林久年还是没有笑出声来，给苏云河留几分颜面。
言归正传，眼前苏云河这状态，林久年还是得安慰安慰，毕竟这位帝王对他有着接引之恩。
不是苏云河，林久年此刻或许还在白云山城的林家玩宅斗呢。
“师父不用过于惊讶，弟子这些天来的进境，全仰赖师父赠送的机缘。”林久年说道：“若无师父接引，恐怕弟子还在白云山城蹉跎一生。再加上这帝落峰人杰地灵……”
苏云河越听越不是滋味。
他表情抽搐，强撑起一抹笑容回应道。
“这、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成就，为师惭愧，不敢居功……”
“不能这么说。”林久年否认道：“都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但世人都知道，这引进门才是那最关键的点。”
我苏云河求求你不要再说啦！
如果不是保持仪态的习惯刻入骨髓，苏云河很想给林久年下拜，求他不要再用这些傻子都不信的客套话打他的脸。
抽脸皮，打的生疼啊。
帝落峰主苏云河，启动自闭模式。
眼见安慰没有效果，反而将苏云河弄的越发自闭，林久年直接开始转移话题大法。
“师父，恐怕您已经知道弟子和舒师兄的恩怨。”
“……确实已经从其他弟子处听闻。”苏云河舒口气：“八成是舒朗拉你上的演法台吧？你做的好，衍那罗刹宗弟子就要有这份不甘示弱的心气。”
“弟子虽然是在演法台上光明磊落杀掉舒师兄，符合宗门规定，可血亲之情大于天，画皮峰舒峰主恐怕不认同这个结果。”
“舒炼那边，为师会去周旋的。”
保住天才不需要理由。
闻言，林久年皱眉，不认同这结果，继续说道。
“师父的好意，弟子心领，但弟子大概求的不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你想要什么结果？”
“不久前，弟子去执行宗门委托的时候，舒峰主就曾书信予同行之人要弟子的性命。弟子今日修行有成，想要由师父引荐舒峰主，与他在演法台上彻底了结恩怨！”
杀气不由自主的从话语浮现。
苏云河脸上黯然神色全部消失，老牌修行者的精明上线。
他脸色认真问道。
“你真要和舒炼上演法台，决出生死？”
“不杀舒炼，弟子睡不着觉。”
“当初你在林家时就敢请求我们出手惩戒你那嫡母，这番话语到是你能说出来的。”
苏云河陷入沉思，片刻后再说到。
“有仇不隔夜是好事，但我劝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莫要仗着自己修为进境快就目空无人。”
“那舒炼是成道已久的玉液二品，不仅比你此刻的玉液三品高出一个境界，还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你就算是天才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鬼门关前就是道。”
林久年态度非常坚决。
舒炼经验丰富，但他的根基更雄厚，手里还攥着同样是玉液三品的怡仙。
况且，林久年必须得让自己习惯越级斗法。
不然要是有敌人，开场报出自己的境界比林久年高，那他就不用打了吗？显然不可能。
有些事情不是单凭境界高低就能决定的。
舒炼是他的猎物，也是林久年获取越级斗法经验的最佳试金石。
只差一品，刚刚合适。
“你已经决意如此？”苏云河确认道。
“决意如此。”
“好！”
猛甩衣袖，苏云河从龙椅上起身，大笑着说道。
“苏云河幸得罕见天才魔子，区区舒炼又算什么东西！哼，竟敢趁我闭关将白莹抓走打杀，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久年尽管放心，你只要上台和舒炼斗法，其他的事情师父一力为你承担！”
他知道舒炼的背后是阴灵沐，但相较之下苏云河更加看重自己这位弟子。
如果阴灵沐按照规矩来，不插手舒炼之事，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不要内门真传的脸面插手或者事后意图报复，那就不要怪他苏云河舍掉这张老脸了。
就算是内门真传也迈不过衍那罗刹宗的规矩。
“多谢师父。”
林久年继续笑道。
“弟子还希望师父能够将这场恩怨局宣扬出去，让宗门弟子、长老、峰主有闲暇时间的都来观擂。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胜负在天，弟子也能毫无遗憾。”
苏云河只是稍微思量就眼前一亮。
这个办法好。
宗门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要是林久年能够在万众瞩目下击杀舒炼，那么对他的名气提升绝对是极大的。
这样不光是外门的各路峰主，连内门真传、长老，甚至是宗主都有可能知道，他的帝落峰出现一位绝世天才，出门不久就抵达玉液境，还斗杀老牌玉液境的画皮峰主。
到时候，他作为林久年的接引之师，岂不是也会受到传唱，水涨船高？
苏云河摸着胡须，满意的对林久年道。
“为师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引来观众，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大人物出现，不要怯场。”
“那具体时间就交给师父来定，弟子告退。”
“且慢。”
苏云河叫住林久年。
“你目前已经玉液境，再当帝落峰小师弟未免有失体统，宗门规矩向来强者上弱者下。为师暂且先授你掌峰师兄一职，等到你胜过舒炼，扬名宗门，到时候我再为你向宗门提名。”
“提名？”
“提名你来继承画皮峰，成为一峰一脉之主。”苏云河笑道：“玉液三品担任峰主，完全足够。”
干掉舒炼还有这好处？
林久年原本都没有想到这茬。
或者说，他一门心思奔着内门真传去，忘记外门弟子和内门真传之间还隔着不少阶级。
有额外收入自然是好事。
心有决定，但林久年表面上还是故意犹豫。
“这……弟子还尚未报答师父的恩情，怎么能够脱离帝落峰离去呢？”
“只要你心里记着，那些不过都是形式罢了。”
苏云河大手一挥。
“到时候我们不再是师徒，而是同宗同僚，亲近不分彼此，两峰之间形成同盟，岂不是胜过委屈你留在帝落峰？”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久年满意的向苏云河行礼。
“弟子再谢师父。”
修为抵达玉液三品，他已经初步触摸到《浩渺仙录》的中层境界，有那份资格在这大舞台上博得一个角色。
就从这衍那罗刹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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