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号，下午五点三十分。
中雨，体感温度5度。
“市区汽车站！市区汽车站！三十块钱一位，还有没有去的啊？”
“大白菜，田里刚挖出来的大白菜！快来看看哟！”
“顺风旅店，50块一晚！有无线热点！”
“.......”
脏乱的三道街路口，湿漉漉的泥土路两旁，站着十几名热情的大妈大叔在招呼路人。
十几年来，全国各地的经济都在高速发展，几乎一天一个样。
贺城就不一样，为了防止外出人员找不到回家的路，整个城市保留着当初的风貌，连道路都没有改变。
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柱。
电线柱中间，一条条筷子大的电线微微下垂，让雨水汇聚在中间处不断“滴答”的往下落，打在下方的塑料大棚上。
溅出的水花精准钻进行人的脖子里，让人精神一震！
一切，都是孩时的回忆。
“马上就要开车了，去市区的抓点紧咯，错过末班车就要等明天了！”
街口，一辆淡黄色大巴车的门口处，年轻的司机扯着嗓子卖力吆喝着。
旁边路过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青年连忙上前，热情的招呼道，
“大妹子，回市区吗？”
“我给你便宜点，别人都是三十块，我收你二十五，怎么样？”
“实在不行二十.......”
“诶！诶！别走啊！”
看着“大妹子”有些狼狈的背影，青年惋惜的摇摇头，“哎，跨年夜还碰上下雨天，拉点生意真不容易啊。”
司机名为徐安青，男，二十五岁，未婚，驾龄七年，月收入500-3000不等，父母双亡，无妹无房。
户籍是贺城。
土生土长的贺城人。
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贺城。
唯一一次走出贺城的机会，就是高中考上魔都大学，却因家中变故错过报名时间，又因交不起学费，无奈选择辍学。
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身后这辆大巴了。
当初本来可以选择将大巴卖掉，勉强可以攒一年的学费去改变命运。
不过，又觉得这是父母留下来的唯一遗产，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子承父业，成为一名跑私活的大巴司机。
如今最大的梦想，就是开着大巴四处流浪，看看外面的风景，看看外面的广阔世界，亦或是去海边，盖一间木屋养一只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师傅！我说你走不走啊？！不走的话我就换三轮车了！”
大巴中间窗口，一名将近四十的大妈探出头，神色极其不满的喊道。
残酷的显示将徐安青的思绪拉了回来，满脸的忧愁瞬间消散，赔笑道，“马上，马上，我去老王超市进点货。”
说完，连伞都不打，踩着泥水跑向拐角的小超市。
老王超市是一间三十平不到的小超市，平时没什么生意，主要靠大巴司机，货车司机拿货。
不然的话，早就开不下去了。
“王哥，拿一箱桶面，三包火腿肠，一条红梅烟。”
进到超市，徐安青甩了甩被淋湿的头发，同时拍打着衣服上的雨水。
贴满透明胶的玻璃柜台后，一名五十多的小老头热心的问道，
“这下雨天的，路上很容易堵车啊，一箱够吗？要不多来一箱？”
“都没拉到客人，一箱还是买来我自己吃的。”徐安青没让小老头多说，从裤兜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一张一张放在桌面上。
“红梅烟一包四块五，一条42块，一箱桶面50块，三包火腿肠26块，一共138块，都放这了啊。”
把钱放在柜台上，徐安青将香烟夹在胳膊下，抱着桶面跟火腿肠匆匆跑回大巴。
身后的小老头蹬着眼睛，骂骂咧咧道，“臭小子，每次做你生意都只挣个水钱，下次别来了！”
骂完回头，又换上一副笑脸。
“真是个傻子，买那么多次都不知道是假烟，进货价只要20块，挣了一倍，晚上可以买条鱼下酒了。”
美滋滋。
.......
“嘭！”
“呼！外面的雨有点大啊！”
回到车上，徐安青将买回来的东西全部堆到副驾驶，随手拿起毛巾擦着头发，还不忘安抚车上仅有的三名乘客，
“马上就开车了，你们还有没有要买东西的？”
“没有了，赶紧开车吧！”
坐在中间的大妈不耐烦的催促着。
看得出来，她的耐心差不多到极限了。
车的最后面，两名年轻的情侣依偎着坐在一起，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很甜蜜。
不过，女生好像感冒了，一直在咳嗽，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连脸蛋上的青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每次咳嗽，青筋就会清晰几分。
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要不是没钱，徐安青都不想载他们两个。
放下毛巾，拉开手刹，缓缓启动汽车。
“走咯！”
淡黄色大巴车，淌着泥水渐渐离开三道口，前往市区。
出了三道口，进入农村道路。
两边都是农田屋舍，一眼望去，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水泥砖墙，而是田埂交错的清水良田，青砖瓦房。
雨雾中，瓦房的烟囱有缕缕炊烟升起。
有的浓烟滚滚，有的青烟淡淡。
仿佛在无声的向远方之人说......该回家了，亦或是告知正在归乡之人......家的方向。
只不过，徐安青对这些都无感。
对他来说，父母的房子被伯父霸占后，大巴车就是他的家。
大巴车在哪，家就在哪。
“噼里啪啦！”
“沙沙沙！”
冬天六点多，天空变得灰朦朦的，冷风携带着雨珠拍打在车顶上，树叶上，交织出一曲大自然的歌曲，像是在宣告它们的到来。
“咳咳咳！”
后方的女生，咳嗽得也越来越大声，大到让人不由的担心她会不会把肺咳出来。
“雨变大了.......”
徐安青看着车灯下溅起的水花，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寒意，连忙拉上车窗，小心行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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