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
汉献帝刘协的寝宫。
幽暗的火光轻轻摇曳，偌大的宫殿此刻冷冷清清。
刘协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孤独的度过了多少个夜晚。
他是汉室的皇帝，是天命，是九五至尊。
可是活到他这个样的皇帝可能历史上也找不出几个了。
从董卓到曹操，他一次次点燃复兴汉室的希望，又被一次次无情的熄灭。
如今的汉室朝堂早已姓曹了。
虽然他是皇帝，依然每日接受群臣朝拜。
可那大殿之上能左右天下风云的却不是他。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刘协呆呆的看着烛火，他这个皇帝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甚至他此时死去，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或者伤心吧。
刘协愤恨的把烛台打翻，寝宫中传出他的咆哮声，凄凉至极。
“陛下！”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寝宫门口传来，一如既往如春风一般给了刘协一丝微弱的希望，刘协回头望去，荀彧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出。
“荀令君！你来了。”
刘协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荀彧是如今唯一还记挂着他的汉朝官员了。
“陛下又发脾气了，要保重龙体啊。”
荀彧叹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烛台，这汉室的基业怎么就衰败到如此地步。
“荀令君，如今我能活着就已经是魏王最大的恩典了。”
刘协叹息着坐到了地上，神情无比颓废。
“陛下。。。”
荀彧在刘协身侧跪了下来，作为汉臣，他始终恪守着君臣礼节之道。
“令君，自当年衣带诏之事后，魏王几乎将我软禁，朝堂之上，心向汉室之臣都被杀的杀，砍的砍，如今哪还有人在乎我这个傀儡皇帝。”
刘协双目无神，眼中空洞，如同死人一般。
“陛下，是臣之罪过。”
荀彧拜服于地，久久没有起身，昔日他举颍川士族的全部力量辅佐曹操，助他成就霸业，荡平四海，他努力的在汉室和曹氏这杆天平之上，小心的拿捏着最后一点平衡，但时过尽迁，很多事都都没有按照他预定好的轨迹发展，如今曹操篡汉之心昭然若揭，可荀彧只能假装不知道，他在为汉室，为他自己坚守着最后那一丝尊严。
“令君，整个朝堂，还能记挂着朕的，只剩令君你了。”
刘协缓缓的躺下，无力的垂下双臂。
“或许还有一人。”
荀彧猛然抬起了头，眼中爆发出无限的炙热。
“谁？”
刘协一下子从地上坐起，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天下诸侯，未称王者，只剩一人，或许他心中还有汉室江山，还有君臣之道，还有陛下。”
荀彧的眼中充满了不确定，他不知道那个远在关外的人到底是何模样，心性如何，他害怕了，他怕会引来另一个董卓，但看着眼前的汉献帝刘协，荀彧又心软了，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令君，你说的那人，可是汉中的崔钧？”
刘协虽然人在笼中，但天下之事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正是此人，曹操，孙权，刘备相继称王，唯有这崔钧依旧守着汉朝的祖制，我听说他手下将领劝他进位汉中王都被他一一驳回，我想，此人可能是现如今唯一一个陛下还能够依靠的人吧。”
荀彧在赌，哪怕赌上他的性命，赌上整个颍川士族的未来，他也想要赌这一次。
“陛下可血书一封，我名人送出关去，请崔钧发兵关中，以正朝纲！”
荀彧缓缓站起身来，多少年了，他未曾在有过这种心情，正如当年的他入曹操幕府一般。
“好，好，朕这就写！”
刘协一把撕开了内衬的长衫，咬破了手指，愤慨疾书。
“如果汉室还有未来，就把这未来赌在崔钧身上吧。”
荀彧仰望着空荡荡的宫殿，他不想汉室四百年基业就这样葬送在窃国之人手上，哪怕他身陷囹圄，他也要为汉室尽一点最后的绵薄之力。
当夜，尚书府。
荀彧伏在自己的桌案前捧起刘协以血为墨写下的这封书信。
然后，他自己研磨，也写下了他的真心话。
如果天命在此，就尽安天命吧。
荀彧封好密信，找来了心腹的家臣。
“速将此信送与汉中崔钧手中，切记不可泄露！”
荀彧心中长叹，想起当年出仕，给他的评语，王佐之才，他摇了摇头，如今他又在做什么，他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迷失了方向。
天下之事，合久分，分久合。
当年如日中天的汉朝不也走向衰败，如今凋零残破吗？
他想过变通，想过忍让，想过一切种种办法。
但他终究绕不开那道枷锁。
汉臣，他是汉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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