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互市痹症

这时，晋鹏突然想起那个被他带回来的酒鬼疯子。他让韩琦去准备餐饭，自己来到了院里的厢房里。一个郎中正在给酒鬼治伤，陈子栋端来一盆热水，郎中给酒鬼清洗过之后，为他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

“请问郎中，这个人的伤情怎样？”晋鹏关切的问到。

“并无大碍，只是此人饮酒过量，本就处于昏醉状态，又被磕昏过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他现在还有些低烧，我给他开个醒酒的方子，你们熬制过给他付下，休息一晚应该就没事了。”郎中说完，开出了药方。

“谢过先生了。子栋，你去拿些银钱送郎中先生出门。”晋鹏吩咐陈子栋。

送走郎中，陈子栋返回厢房问到：“师傅，这是哪里来的酒鬼，满身肮脏，还受了伤？”

“子栋，我们在‘康味轩’附近看到的他，当时他在胡言，被巡街的官兵打昏过去，我和师妹都觉得此人绝非是普通的酒鬼，就把他带回了镖局。你留下来好好照顾他，明日待他醒来，给他换件整洁的衣服，他若要走，就送他一些银钱。”晋鹏叮嘱道。

“师傅，我看他就是一个酒鬼，有什么不一般？唤醒他打发走就是了。”子栋唠叨到。

“休要胡言，师傅教导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人要有善心。”

“是，师傅，交给我吧。”

谁知，那酒鬼在服了药以后直到第二日中午也没有醒来。陈子栋把照顾他的任务交代给了另一个伙计。用过午饭后，他就跟着徐晋鹏、韩琦和一队年轻的镖师门出发赶往饶州‘旗云坊’而去。

寒食节过后北境边地四城春季互市正式开市了。

燕云州在北城边墙外侧开阔平旷的土地上临时圈建起一个巨大的市场，供当阳国与莽凉国、奚国、东海国等外族进行贸易交换。

整个市场是用稻草混着泥巴夯打的高墙筑起的一个瓮城，与外族开放的市场入口处设置有闸门，可以经绳索制动启闭。闸门两侧设置有竹竿木材搭建的箭楼和望楼各一座，门口设置有审验台在进入榷场前勘验外族商队的通关文牒和商品簿册。

互市外部四围一里地之内都会安排当阳汉军军士驻守。各国护送商队的外族军士不得进入互市内部，可以在市场五里以外驻扎。市场内会有六人一队的军士巡逻检查，维持交易秩序。

今年的燕云互市盛况空前，交易规模比以往扩大了许多倍，准入的商品门类也增加了许多，交易期限由两周延长至一个月。除了莽凉国，也有其它许多外族携带丰富的商品进入到燕云互市。更有莽凉大商，申请在互市以外搭建毡篷作为临时仓储，陆续从莽凉境内组织货源，希望借互市大开之机获取更多的交易机会，换取更多的利益。每到交易的时侯，燕云互市里外都是人嘶马喧，人来车往，帐篷遍布，热闹非凡。

验市厅设置在互市的正中央，这里还有互市最高的一座望楼，与燕云城上的望楼等高，可以瞭望城里城外，而互市里的情况一丝一毫尽受眼底。验市厅是用来过验昂贵的货品，或核查清算大宗货物的地方。这里不仅有驻地高级军官，还有货品检验专家，以及负责在中间协调商谈价格的官方牙侩（牙郎），他们在易货时评定货色等级，兜揽承交，收取牙税。

负责燕云互市总事务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十一年前发现并建议大破莽凉地道兵的张裴元。当年的燕云一战，可谓惊天动地，张裴元因为先后抓捕莽凉奸细，发现地道，主动参与探查地道，破灭地道，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得到齐胜的赏识和推荐，北幽王柴镔也颇为欣赏，现在官至正六品“鸿冥军”军器监丞。负责在每年互市开市期间兼领防卫和监查税银，总管大小一应事务。

当阳王朝最初开办互市是从政治斡旋的角度考虑的。

随着战争的结束，当阳国着力发展生产，繁荣经济，改善民生。

而莽凉外族，也是大力鼓励生育，扩大游牧范围，极力增加马匹牛羊的喂养数目。这样一来就有更多的畜产品作为商品而用于交换，另一方面又出现了“部落众多，食用不足”的社会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莽凉地区必然要萌发出对外交换商品的强烈要求，以便用自己的畜产品来换取汉族地区生产的粮食及其他生活消费品。而当这种要求不能得到满足时，莽凉的统治者就发动战争，企图打开与汉族地区进行贸易的大门。

对于莽凉的这种粗蛮的侵略行为，当阳朝廷一方面派兵进行严厉的打击，一方面增开互市的渠道，满足莽凉等外族的交易需求，缓解边地的紧张局势。

随着互市贸易的日益繁荣，商品交换的种类也在不断增加，中原及江南地区向北方外族输出的商品从最初的布绢绸缎、粮食和盐，扩展到茶叶、瓷器、手工制品和海外的香料、玛瑙宝石等，而莽凉交易的货品也从最初的一般马匹、牛羊、皮货，扩展到优良的种马、药材和珠玉等。

边地互市的贸易往来完全不像内地的自由市场那么随意，每一次进入市场的人员都要进行统一的登记，严格地勘验身份，少则10人，多则50。进入市场，禁止携带任何兵刃，门防会向望楼通过旗语上报入市商队的国家和人数。所有的货品交换都必须经过牙郎叫价，在一定地监视之下完成交易。

属地守备官军可以按所定税例向贸易商民征收商税和牙税。

互市之初，为防止莽凉等外族冶炼铁制兵器，一直禁止输出牧民生活必需的铁锅和铁质耕具。后来贸易活动越来越热烈，对于互市的管理也有适当的放松，边地官军希望市场贸易的数量额度能不断增加，就能从中抽取更多的税银。

在官方开办互市的同时，民间的“民市”和“黑市”也悄然兴起，入市商品的品种与数量也与日俱增，莽凉的牧民以牛羊、皮张、马尾、毡裘、盐碱、柴草、木材等商品，向汉族商民换取粮米、布绢、锅釜、耕具、茶叶、瓷器、手工制品和海外的香料宝石及其它日用百货。

朝廷在最初为了限制特殊商品的流通，曾命属地官府和驻地军营对“民市”和“黑市”进行严厉地打击。但是在利益的驱动下，管制越来越松散。尤其是民市兴起，使得官民形成了一种利益链条的默契，莽凉和其它外族愿意花大价钱购买铁器、耕具。商民获得了更高的利益，官军也可以抽取更多的利税。还有贪墨霸道的官军假以公务为名说他们违反互市律法，罚没双方所有的交易商品和利钱。甚至发展到民间黑市秘密向莽凉外族出售铜铁、盔甲、兵刃等违禁物品，以获取最高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