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小贼刘明

曹肃回到桌子前面，仔细盘算着近日来互市的收益，还有耶律劭祯命商队裹挟在货物里带来的大量金锭。这次一定要买到当阳最新的兵器，用以装备莽凉的精锐骑兵。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操办。

这次春季互市，除了和“旗云坊”做生意，他还有联络官市之外的民市私市，组织收集更多的铁釜、铜器，还有普通的铁质农具。这些东西是莽凉国生活生产的必需品，也是兵器铸造的半成品原料。因为当阳掌握着最先进的冶炼技术，莽凉不是没有矿石，而是没有技术，再好的矿石对他们来说都只还是石头，无一作用。而这些从当阳买来的铁器、铜器只需进行再次的熔铸打造就可以制作兵器，装备到军队里。曹肃感到身上的担子很重，并且所从事的这些事情一旦败露必然招来杀身之祸。在曹肃看来，他的族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前朝的叛军灭了族，现在在当阳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的妻儿都在莽凉的首府乌勒城（原西楼邑），或许他们被耶律劭祯照顾着生活的无忧无虑，也或许他们被莽凉贵族们视若眼中钉，生活在被监视和被歧视的“牢笼”里，生命和尊严时刻经受着威胁。他在燕云城的作为决定着妻儿的平安，是一副医治莽凉贵族疑心病的良药。

很难想象，一个身上流着中原汉民族的血液，接受了汉民族先进文化教养的人，怎么会死心塌地为莽凉国效忠、卖命？历史就是有太多的不可想象。

而此时，在深巷子里还有一个人在戚放元走了之后，跳出到街面上。此人便是白日里在互市外面通往莽凉商队驻地的街道上故意与曹肃遭遇的那个汉官。

他所持有的互市免检的铜制腰牌表明了他非同寻常的身份。此人就开篇写到的那个陪着二皇子朱文劼一起去看“獐”和“豚鹿”的那个太子侍读裴文卓，现在的身份是当阳朝靖卫司丞卫琰手下领正四品军衔的密卫统领。也是新帝朱文雍选定的靖卫司丞的最佳继承人，他的父亲裴珩是当朝宰相。

如此显贵的身份，裴文卓怎么会装作烂酒鬼与曹肃遭遇呢？

原来，靖卫司是一个专擅皇帝之命的秘密机构。此前朱文雍接到了丞相裴珩呈报的燕云御史的奏报，说燕云有私自售卖军械的非法行为，而且奏报里提到不仅在黑市里有不法之徒倒卖、盗卖军器，还有某些驻地军官倒卖军营里的兵器，此举将极大地威胁到当阳的国家安全。皇帝朱文雍看到奏报颇为震惊，细细思量之后命靖卫司丞卫琰派遣裴文卓乔装打扮潜入燕云互市进行秘密查访。密卫办案从不知会当地官府，不到非常时刻也不调用地方武装，也不在官方驿站衣食住行，他们有自己的秘密据点，所有行动都是绝密。

裴文卓早在燕云互市开市之前就乔装打扮来到了燕云城。燕云城在当阳国是仅次于皇城洛阳的相对开放的城市。平常没有互市开放的时候，就有外族的商人在城里经商，所以大街上能看到各色服饰的少数民族往来游走。

裴文卓乔装成商人，与许多外族的商人接触，刺探关于燕云私市和黑市的相关情况。

有一日，他在一个背街里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拿着一把亮锃锃的短刀向过往的外族兜售。他故意走过去搭讪，“小哥，你这把刀看起来蛮漂亮的。”

“先生，好眼力！”看到有人主动来问，那男子兴奋地把裴文卓拉到街边，他把刀递给文卓，“先生，你好好看看这可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喜欢的话，您就买下。”

裴文卓所在的靖卫司兼领皇宫内部皇帝的护卫之职，最好的兵器自然是供给羽林侍卫和靖卫司使用。而眼前的这把短刀，在军营里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在民间还是极少看到了，更是朝廷禁止买卖的禁品。

“小哥，你这短刀真是兵营里出来的？”

“那还有假吗？不是军用的物件，能这么锋利吗？”说着他在旁边的路石上用刀尖随手划了一下，石头表面就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果真锋利无比，是个好东西！”裴文卓故作惊叹道。

“那您买下吧，10两纹银如何？”男子漫天要价。

正在这时，巡城的士兵从巷子口经过，往里探看到两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就朝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不好，有官兵，快跑吧！”裴文卓故意惊慌失措地迈腿就跑。

他这一跑不当紧，把官兵的紧张情绪调动起来了，“站住，别跑，干什么的？”

这个男子慌乱之中竟然不知道把刀往哪里藏了，拿着刀也跑了起来。短刀一经男子跑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了道道银光。

很快男子就被官兵给抓到了，“干什么的，你的刀哪里来的？”。

“军爷，这刀是我在军营外捡到了。”男子狡辩说。

“胡说八道，丢了军刀是要受到军法严惩的。见了军刀也应该立马上交，你这是在干什么，私卖军器吗？”

“哪敢呀，军爷。小人这是……”其实他根本就找不来更好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了。

“军爷，是我看到他手里在把玩一把漂亮的短刀，忍不住就上来看看。”裴文卓都已经跑掉了，竟然又回来了。

“你们是偷盗，倒卖的同伙吧！”官兵怒喝到。

“不是的，军爷，我们并不认识。刚搭上话，看到军爷来了，心里紧张不知怎么的两腿不听使唤地就跑了起来。”裴文卓笑着说。

“军爷，这样您看行吗？小哥这把刀上交给你们，这些银子您休息时带军爷们去喝个酒如何？”说着掏出些银钱递给官兵。

“还是这个兄弟识相，偷盗，售卖军器是要处以死刑的。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官兵收了银钱，拿走了短刀，说话还毫不客气。

“是，是，明白军爷，我们马上消失。”那男子转身拉着裴文卓就快步走出了巷子。

“兄弟真是仗义！我叫刘明，住在城西，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今天你救了我，今后哪天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哥言重了。我叫裴敬，今天这只是个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哪是什小事啊？你可是救了我的命。还有那些银钱，我可是还不起呀。”

原来刘明是燕云北城的一个市井小混混，家里拮据，他又没有什么本领，关键是懒惰，平素里就靠着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度日。得来的有些东西没法在光天化日下出手，就只能拿到黑市里出卖。裴文卓就是从刘明的嘴里得知曹肃与燕云黑市有一些往来。

多日以来他密切关注曹肃的动向。

今日白天在互市里他看到曹肃和莽凉商队商谈生意，莽凉商人竟然将大批货物在没有经正式售卖的情况下放在‘貂翁坊’的铺地，就和曹肃一起离开互市前往莽凉驻地，而那些莽凉商人并没有再回来索要货物。这种异常的举动充满了蹊跷，让他确认曹肃肯定是个有秘密的人，而且身份颇为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