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站起来,弯腰向朱元璋一揖。
“爹,李丞相这队开始过称吧?”
朱元璋大手一回,“过称!”
几个武将去喝水了,过称的活就落在了老五的家丁身上。
侍从婆婆丁带着人搬搬抬抬,过称,下称。
李善长这队人挖的土豆,还是由胡惟庸来计数。
胡惟庸心里打起来小算盘。
我该计数计数,等会合数的时候,我给账房唱数。
唱数的时候,我跳过几行。
这样亩产量不就拉下来了吗?
打定主意,他忍不住嘿嘿笑了出来。
朱橚俯瞰凉亭下,仙豆正过称。
胡惟庸轻声奸笑,十分不和谐的穿到他的耳朵里。
朱元璋坐的远一点,没有听到。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过称上,也没有留意到。
朱橚却从胡惟庸的奸笑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
老家伙,要使坏?
朱橚留了心,漫不经心地溜到朱元璋身边。
小声跟他爹说:“爹,等会唱数的时候,您再找个大臣跟他一起。”
朱元璋何等智商,他抬头看了一眼老五,低头一想,点了点头。
并未出声。
很快,所有的仙豆都已过了称。
胡惟庸也都一一做了登记。
唱数的时候到了。
所谓唱数,就是胡惟庸拿起计数的本子照着念。
账房先生把听到的数字,用算盘做计算。
胡惟庸本来是伏在桌上记得数。
现在他拿着那计数册子,站了起来。
来回扭扭腰,假装不经意地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
“现在唱数……”
“等一下!”
胡惟庸刚宣布开始唱数,就被朱元璋拦了下来。
他不解其意,抬头往凉亭上看着皇帝。
朱元璋走到凉亭边,俯瞰众大臣。
凛冽的目光往大臣中间一扫。
随手一指,“汪广洋,你!跟胡惟庸一起唱数。”
汪广洋是刘基浙东党一派的。
跟胡惟庸所在的淮西党是死对头。
今天他老师刘基请了病假,他还在觉得惋惜。
老师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出好戏,怕是病的再厉害,也会爬过来看的。
此时,在床上躺着养病的刘基,忽然觉得耳朵发热。
这是谁在惦记老夫呢?
突然间,又觉胸中一股污浊之气上涌。
他强撑着坐起,弯腰抱着一个铜盆哇哇吐了起来。
……
汪广洋听到皇帝下旨让他同时唱数,一刻不敢耽误。
马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三两步走到胡惟庸身边,眼睛如鹰一般盯着那本小册子。
混迹官场多年,又经常得刘基点拨。
他岂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监督胡惟庸,我可不能浪费!
胡惟庸蔫了。
还有这一手?
一位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帝王。
一位气场犹如雷霆万钧的皇子。
上战父子兵,看来是别人家的佳话。
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
能把他老爹从妓院里揪出来晒脸,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吗?
人家的儿子是来报恩的,我胡惟庸的儿子是来报仇的!
已然这样,只好任命。
他就不相信,每一亩仙豆都有亩产三千斤!
“七十八斤!”
“一百三十二斤!”
“一百零五斤!”
……
账房拨动算盘珠子,飞快地计算着。
他打了一遍,又打了一遍。
来来回回打了四五遍。
他是胡惟庸带来的账房。
不是刚才那位吴王朱橚的账房。
他跟着胡惟庸有十年之久,账目从未出过错。
他打完一次算盘的时候,不敢相信的看着算盘上的珠子。
他怀疑自己了。
他额头的汗顺着肥胖的脸颊往下流。
胡惟庸跟汪广洋交叉唱数,足足唱了五遍。
他的账房磨磨蹭蹭,迟迟不公布最后的数,这可把他急死了。
“崔账房,你还快禀奏陛下!”
胡惟庸催促道。
账房老崔为难地看着胡惟庸,不知如何张口。
“老……老……”
“什么老爷,陛下再此,哪有什么老爷!”
胡惟庸赶紧小声呵斥。
“是多少,你就说多少,如实禀告陛下。”
崔账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主子一眼。
心想:老爷,你让我如实禀告的,你可别怪我呀。
他稍一侧身,面向朱元璋跟朱橚。
深深一躬,回道:“启禀陛下,吴王殿下。李大人带队挖的这一亩仙豆,统共是五千三百七十六斤。”
“多少?”
朱元璋的这两个字响彻云霄,震得农庄地动山摇!
三千斤已经是他认知的极限。
现在农田里挖出的这一亩,亩产量居然高达五千斤之多!
朱元璋被震撼了!
所有的程序都是在他眼皮底下的进行的,没有作假。
如果硬说有假,那就是李善长把个头小的仙豆,都扔在田里没有挖。
如果加上那些个头小的仙豆,恐怕会高达六千斤!
不过,反过来一想。
老五晌午好像说过什么培育新品种,亩产量可达五千斤。
难不成这就是他说的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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