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为国生，为国死。
“爷爷，你没事吧！”
刘念国无比担忧的看着爷爷刘洪恩，他能体会到老爷子此刻心里浓郁到极致的悲伤。
但是老爷子的状态却好的吓人，眼睛有泪却明亮异常。
干枯的双手紧紧握拳，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嘴里轻声呢喃着。
老爷子已经完全沉浸了，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战场上一样。
记忆画面里，
因为两辆坦克被炸毁，敌军暂时停止了攻击，但是更加凶猛的进攻正在酝酿着。
张牧风一瘸一拐的走到连长刘洪恩身边，声音嘶哑的说道。
“全连剩下的人都在这里，还有十八个。”
“下一次的攻击，会是鬼子三个连队剩余兵力发起的总攻。”
“弹药打完了，我从战场上又捡了一些，不多。”
连长刘洪恩的左臂上缠着绷带，看了一眼红四连剩余所有的战士，
“距离三个小时还有多长时间？”
张牧风很平静的回答：“三个小时早就过了。”
刘洪恩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来，
“呵呵，原来早就到三个小时了啊！杀上头了，都忘了！”
旁边有一个小战士带着哭腔开口说道，
“连长，任务完成了，你撤退吧，我们再打一会，找点利息回来！”
刘洪恩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又挨个给其他的兵点了一根，吐出一口白烟后瞪了小战士一眼，
“咋说话呢？你们留在这里接着打，我这个当连长的先走？”
“那老子不成狗娘养的了！”
刘洪恩看向面前残破不堪的战场，还有正在缓缓推进的敌人，声音平静而嘶哑。
“我不走了。”
“四连这么多兄弟都躺在这里，我还能去哪？”
“刚才打的那是上面给咱红四连的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是恩怨。”
“这么多弟兄让鬼子留在这里了，我这个当连长的得替他们再杀几个。”
“连长！”
小战士哭喊着，满脸是泪痕和血污。
刘洪恩摆摆手：“你们还年轻，趁着敌人这会还没上来，赶紧走吧。”
“回去把咱红四连的火种再续起来，可别断根儿喽！”
刘洪恩说着话，瞪着张牧风，
意思很明显，你小子赶紧滚蛋！
张牧风也直愣愣的瞪了回去，很直接的摇头，
“四连还有一个人没走，我就不会走。”
“你他娘的真是......倔的跟牛一样！”
刘洪恩气的笑骂了一声，转头看着其他的战士，
“你们呢？也不走了？”
剩余所有的战士沉默的点头，
“不走啦，跟连长你一起。”
“反正家里也早没人了。”
“再杀两个，多积点德下辈子还当连长你的兵！”
连长刘洪恩眼眶发红的看着一个个黑黢黢的脸，轻声骂了一句：“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然后狠狠的把手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站直了身体看着下面如潮水的敌人，拎着一把冲锋枪笑着问道，
“怕不怕？”
“不怕！”
“敢不敢死？”
“有啥不敢的！”
“好！”
连长刘洪恩裂开嘴笑了，大声说道，
“打了半天的阻击战，太他娘的憋屈，咱可是突击连啊！得打突击战！”
“张牧风！吹冲锋号！红四连......”
“全体冲锋！！”
嘟嘟嘟嘟~
寂静的战场上，
在硝烟中，在漆黑的泥土上，在无数的战友尸体前。
嘹亮的号角声，
像一道惊雷，
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一小片天地之中。
红四突击连，连同连长刘洪恩在内，唯一剩下的十八人，像一把最锐利的刀，
带着必死的心，毫不畏惧的向三百多名鬼子发动了反冲锋！
那一声熟悉的冲锋号角响起的一瞬间，
不管是外界的观众，还是第九军区现场的军官们，
全部都不由自主的心神激荡，
那号角，
像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里响起，然后化作奔涌的热泪从眼眶流出。
看着那小小的，仅仅只有十八个人的队列，却又带着冲天般的气势和嘶吼。
所有人都泪湿了脸庞。
第九军区里，
在场的军官早已肃然起身，蓦然看着那道冲锋的身影。
老元帅刘洪恩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满是泪水，
他挣扎着，
竟然颤巍巍的直接冲轮椅上站了起来。
“老爷子！你......”
刘念国想要阻拦，但是却发现他的手腕被老爷子死死抓着。
老爷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他的手腕抓的生疼。
刘念国看着老爷子嘴唇颤抖死死盯着画面的目光，
觉得他好像在寻找和等待着什么。
忽然之间，
本来除了号角声之外还稍显寂静的画面里，忽然响起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笑声是从那支小小的冲锋队里传来的。
“我！刘洪恩！是红四连第三十六名战士！”
而刘念国，也终于发现了老爷子在等待和寻找什么，就是在等画面里那个年轻的刘洪恩开口说这一句话。
“咳咳！我！刘洪恩！是红四连第三十六名战士！”
大厅里，所有军官蓦然回首，
看着这个已然苍老的老元帅，大声喊着跟画面里同样的话。
“我曾跟四连的脚步，走过草原，渡过黄河，翻过雪山！”
“我曾跟随四连的脚步，走过草原，渡过黄河，翻过雪山！”
“我曾发过誓，为国生，为国死！”
“我曾发过誓，为国生，为国死！”
画面里的红四连连长刘洪恩每念一句，大厅里老元帅刘洪恩便跟着念一句。
慢慢的，
一老一壮两个刘洪恩的声音完全重合了，
而这一刻，
在大厅所有军人面前，这个老人跟画面里那个连长，好像变成了同一个人！
“我在民族危难时起身，也将有千千万万人在危难时起身。”
“我在民族危难时起身，也将有千千万万人在危难时起身。”
“.......”
这是曾经一个指导员为红四连写过的一篇文章，除了刘洪恩，没有其他人知道。
两个刘洪恩共同的吼声，在大厅之中震动，
所有军官看着这一幕都心颤不已，这个老元帅，这个从那个时代就恨不得为国流进浑身血的老人，
像是要吼出心里最后一口气。
“爷爷.......”
刘念国双眼通红的看着站的笔直的爷爷，心痛却又不敢打扰。
老元帅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了，他只是字字铿锵的跟随画面中的声音吼着。
直到吼完最后一句。
“我若死，魂还在，军号响，魂归来！”
“我若死，魂还在，军号....响.....”
“魂....归.....来！”
随着声音落下，老元帅的身体重重的跌落在轮椅上。
“爷爷！”
“老元帅！”
所有军人齐齐惊呼出声。
然而这个历经了九十年风雨的老战士，只是目光游离的望向了那边的玻璃窗，
看到了那个熟悉而有些陌生的兵。
“小牧风......连长撑不到.....你醒来啦。”
老元帅脸上带着遗憾的笑容，走了，
而记忆画面里，那个红四连的连长刘洪恩，少了一条胳膊，
但是却被一个有些消瘦的背影背着，在山路上踉跄奔跑着。
老元帅刘洪恩倒下了，而那个还年轻的连长刘洪恩，仍旧在那个时代浴血杀敌！
在所有军官都悲痛着围到老元帅身边的时候，人群之外，
刚刚完成意识形态显化的张牧风，满眼泪水的抬起手，对那个老人行了一个军礼。
“老连长，走好。”
...
这一章，是考虑很久后为老元帅留下的结局，也是为后面的情节铺垫。
红四连打没了，张牧风要单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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