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二师公……”
几声惊呼，顿时让围观的儒家弟子让开一条路。
伏念跟颜路一路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粗布麻衣的孩童，正面色坦然的站在人群中间，高高昂着小脑袋，虽然被这么多人围着，独自一人舌战群儒，却不慌不忙，自有一番从容之态。
这是庶民？
伏念心里有些怀疑，走上前问道：“便是你要求学拜师？”
高景也是说上头了，身处战国，朝不保夕的憋屈倾泻而出，闻言脱口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有疑惑，你们若是不能解答，又如何做我师父？”
伏念也不介意，微笑着问道：“你这小小孩童，能有什么疑惑？”
高景毫不客气的道：“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伏念暗自品味着这段话，表情愈发满意，点头道：“你有何疑惑，尽管问来。”
高景打量着眼前这人，威严而儒雅，心知这人肯定身份不凡。
在小圣贤庄，既然身份不凡，也就代表着学识不凡……那就哲学三问！
想罢，高景开口道：“我一问我是谁，二问我从何处来，三问我欲往何处去！”
周围人顿时哄起一阵一轮，搞不懂这小孩怎么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有人开口哄笑道：“小孩，这个问题你还用得着问别人？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伏念也笑了，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你不是说你自己叫景吗？”人群里有人喊道，一听就知道是之前守门的两人之一。
高景反问道：“我可以叫景，你也可以叫景，谁都可以叫景，那景又是谁？”
这话顿时让周围为之一静。
高景看着伏念，问道：“先生可能回答？”
伏念思索着，许久之后，摇摇头，道：“这三问，我回答不了。”
“哄——”
好像水滴入油锅，围观群众顿时乍然。
高景不认识，但其他人又怎么会不认识眼前这人？
连儒家掌门都回答不了这个小孩的问题吗？
“小友，老夫来回答，如何？”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通道。
一个发虚洁白的老者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人面色严肃，一个略带轻佻。
“荀夫子！”
“居然连荀夫子都惊动了？”
“……”
高景也愣住了，刚才热血上头的冲动，开始慢慢消退，这才开始后悔。
还是憋屈的太久了，一下子爆发出来……太高调，不是好事！
其他人纷纷行礼，高景也不例外，弯腰行礼，恭敬的道：“见过荀夫子。”
没办法不恭敬……毕竟中学时背过他的课文，他的文章朗朗上口，容易背诵，省了高景不少脑细胞。
这个情，高景得认！
荀夫子走到高景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个小童，眼中满是笑容，道：“老夫尝试着来回答你的疑惑，我是我，从生处来，往死出去，可能解惑？”
高景眨眨眼，热血消退，理智回来了，当然不会再唱反调，恭敬的行礼道：“多谢先生解惑。”
理讲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儒家是佩剑的，还讲“物理”。
“看来此答案你并不满意，说实话，老夫也不满意，只是勉强答之……”
荀夫子毫不遮掩，捋着胡须笑道：“如果你有更好的答案，不如说来听听？”
高景干笑道：“小子哪有答案，先生的回答，足够了。”
荀夫子深深看着高景，片刻后笑道：“既然这样……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先生请问。”
“你觉得，人性是善是恶？”
荀夫子身后两人面色一变，对视一眼，看高景的眼神顿时亲热了许多。
他们两个入门时，荀夫子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儒家八系，失传了一系，如今只有七系。
其中六系认为“人性本善”，唯有荀子这一系认为“人性本恶”。
人性恶，方有法度！
所以荀夫子才教出两个法家弟子，其中一个还是被后世津津乐道的集法家大成的韩非子。
另一个自然是李斯。
那荀夫子身后两人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高景也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只要回答“人性本恶”，应该就能拜师荀子，抱上大腿。
但他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摸索着腰间的线装书，迟疑沉思着。
见状，荀子的眼神越发的满意，柔声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意诚心正！
意诚心正！
意诚心正！
默念三次后，高景脸色变换，最后一咬牙，道：“回先生，我认为人性，无善无恶，人心却有良知！”
荀子动作一顿，问道：“良知？可是出自《孟子》的尽心篇：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高景抬头看着荀夫子，正色道：“正是！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荀夫子面色震动：“细细说来！”
高景深吸一口气，道：“性是心的本体，天是性的根源，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
本心无善恶，所谓善恶，只是意在动，人人皆有良知，以良知来区分善恶。
格物即格心，穷究己心，革除恶意，致良知、知行合一！”
荀子面色巨震，沉思许久后，长舒一口气，复杂的看着高景，感叹道：“虽有道家之意，却尽道儒家真意，我无法为你师……”
停顿了一下，荀夫子又道：“我愿代师收徒，你可愿意？”
高景愣了一下，顿时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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