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玄天遴选（1）【天选篇】

玄天遴选的地点在盐城近郊的一处孤岛上，是处礁岩岛，与岸边并不远，相望可及。西高东低，鸟瞰形似两仪，因而被上清宗圈下，平时作为闭关之地。每十年，岛上便会搭起擂台，做玄天遴选考核之用。高些的山岩是麒麟场，低的那半边则是龙凤斗。

这次上清宗派的主考官是斗场教头谭明山和七玄阁清虚长老冷悦，两位都是金丹大修。

冷悦更是一代奇才，年少成才，而立便突破了大周天，别看他年纪轻轻斯文俊秀，像个书生似的，可已经两百多岁了。他本是上清宗亲族林氏的表亲。林氏衰微几代单传，传到这代本家当家林恒更是一点灵力都没有。林氏宗亲本想推举冷悦为继任家主和宗主，可冷悦不肯改姓，这事才不了了之。但，此人在上清宗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上清宗派他前来足见其重视程度。

麒麟汇都是仙门子弟，要比龙凤斗早些开始。

谭明山坐在高台扶手上，一脚挂着，一脚支着，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的考场。

“下来。”

谭明山转头看了看，身边着负手而立的男子，这男人冷峻得仿佛不会开口说话似的，嘿嘿一笑，假装没听见地扭过头去。

“下来！”冷峻男子也就是鼎鼎大名的冷悦又低喝了一声，之后又小声补了一句，“难看死了，跟猴一样。”其实说谭明山像猴实在不合适，不过说猩猩也确实略夸张了一些。

谭明山扭过头又是嘿嘿一笑，道：“冷师兄何必如此古板呢？像个老头子似的，白费了你一张好皮囊。”突然他话锋一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你这年岁也是当爷爷的岁数了。”

冷悦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眉角，低声数落道：“你好歹也是考官，注意下形象。”

“谁会看啊。”谭明山把支着的腿也放下，挂在扶栏外晃荡，看着楼下各个擂台上或测试或切磋的众仙门弟子。十年对仙修来说不过眨眼云烟，他看得明白。“这些仙门送来的弟子资质是越来越差了，咱们这种选拔方式是不是不太行呀。”

冷悦也一直注视着下方的麒麟汇情况，眉头微皱。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六十年前的魔谷一战仙凡两界都折损重大，急需人才扩充，凡修各个仙门也经不起再折损人才。用这种温和的选拔方式是情势所迫。”

谭明山看看冷悦，又看看高台之下的会场，他不像冷悦会考虑那么多，他只是跟着直觉走。“真的仙魔开战，这些人又能派得上什么用场？靠这些人就能振兴我上清宗吗？”他再抬头看看远处的另一个会场，那边人更多更杂，现在可能还在进行初赛，无需他们坐镇。“也不用多残酷，我觉得龙凤斗那样就挺好，打破世家束缚，选贤任能。”

冷悦不以为然道：“如果那样，那些凡修仙门要如何维系？仙盟上宗，说到底还是少不了凡修的基础。”

谭明山越想越头疼，挠了挠他那鸟窝似的头发。“真是麻烦死了。早知道那时候押也给你押上宗主之位就好了。悦哥啊悦哥，你说你这么端着对谁好啊？林恒那小子啥都不会，他顶什么用啊？你说你早点接过来，把那些没用只会瞎逼逼的臭老头们都赶下台，不好吗？”

“不可妄言。”冷悦皱了皱眉，“我也是林氏宗亲。而且论灵修，我不是上清宗最强的。”

“我不管。”谭明山赌气道，“只要能振兴门派，怎样都好。”

有这样想法的，在门中不在少数。冷悦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又何曾不想呢？

忽然，台下传来一阵杀猪一般的惨叫。

冷悦和谭明山不由地都是眉头一皱，不约而同地向下看去。

麒麟汇的规则实在算得上温和，参加弟子只要略作测试，比赛对战也不是淘汰性质的，就是争个排名，完全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很多弟子甚至为了将来同在上清宗好相见，故意在切磋中放水。这也是刚才谭明山抱怨不迭的原因之一。

可眼下，很明显，有人下狠手了。

只见一名高个红衫青年持棍而立，瞪着不远处一名抱着左臂的华服少年，怒骂：“不想死，就快给我滚出这里。我真想不到佬仙门真会送你这废物过来。钟挽灵人呢？！”

那华服少年正是佬仙门这次举荐的弟子钟佳男。只是此时这少年已经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全然没了清俊端正的皮相。钟佳男虽然被揍得很惨，左臂还被不知什么人刺了个洞穿，血流不止，仍是很不服气。“我也是通过检测的合格者，凭什么让我滚？你的灵修境还没有我高呢……”可他确实打不过这些人，说话不免少了几分底气。

红衫青年被气笑了，怒道：“你的灵修境怎么来的天下谁人不知？你不滚是吧，好，我今天就替师妹杀了你！”

钟佳男一见这人杀气腾腾一拳就要打爆他头似的，吓得也不敢犟了，连忙求饶：“慢、慢着！我可是你钟师妹的亲弟弟啊！啊！”

可红衫青年压根不想听，起棍就敲。钟佳男只得一边拼命躲闪，一边大声惨叫：“救命啊！杀人了！”

谭明山跃下高台，就像一只俯冲而下的雄鹰，拦住红衫青年。“发生何事？”

红衫青年见了谭明山，只得停了手，背负长棍，单手立掌道：“南天阁弟子穆晓川，见过谭仙师。”

南天阁是上清宗势力范围内很优秀的凡修宗门，每次举荐的人才都很优秀。谭明山一看就知道这名叫穆晓川的青年元灵精纯气海充沛，是个好苗子。只是南天阁实际上是个佛门气息浓郁的宗门，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暴脾气。

再看另一边的少年浑身是伤，一身好衣料都已经破破烂烂成了破布烂衫了，谭明山皱了皱眉，看样子动手的还不止一个啊。

谭明山挠了挠头，不耐道：“麒麟汇的规矩是只切磋，点到为止，判官没跟你们说明白吗？”

判官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穆晓川抱拳道：“禀谭仙师，我们是不服这人的测验结果才出手的。此人两年前就是以作弊的手段混入临安分阁。这里不少人都在临安分阁呆过，都知道这件事。这次他必然也是作弊的，还顶替了本该前来的钟师妹。望仙师明察。”此言一出，在场仙门弟子竟有好些人回应附和。

谭明山皱了皱眉，又挠了挠他的乱发，这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吩咐书记员拿来钟佳男的荐贴，对钟佳男问道：“你就是佬仙门举荐的？”

钟佳男勉力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谭明山跟前说：“是的，佬仙门钟佳男，见过谭仙师。”

这就很奇怪了，佬仙门也算是这片区域的名门，虽然确实没什么术法和战斗力，但是在灵脉和控制灵力方面向来非常厉害，更何况是举荐来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人打得这么惨吧？

谭明山见他这副快成猪头的模样实在辣眼睛，侧着眼不忍直视，可又很疑惑地暗暗打量——这少年确实有融合境后期了。可这么高的灵境怎么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而且观他周身气息，这少年就像是刚学凝气的初学者，毫无防备。

这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前所未见。谭明山一边挠着头，一边把钟佳男跟荐贴上的信息再三核对，还是想不明白。

冷悦像只蓝色的蝴蝶一般翩然而至，从谭明山手中拿过荐贴，看了一眼钟佳男，眉头也是一拧，再看了一眼荐贴，把荐贴还给书记员，淡淡地说道：“帖子上写的没错，融汇境后期，佬仙门钟佳男。”可他目光却非常锐利且冷冽。

钟佳男本想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可被这寒冰一样的目光盯着，他只觉得浑身发僵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钟挽灵？”冷悦突然问。

众人皆很诧异。毕竟像冷悦这种冷傲的天之骄子，怎会认识一个凡修，还主动问起。

谭明山也很奇怪。他素来与冷悦交好，从未听说他与哪个凡界女修有什么关系，瞬间看向冷悦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八卦。

冷悦一看谭明山这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悄悄递了个白眼，道：“临安那边的林殊师侄曾经跟我提过，希望我帮他看一个学生，说是个非常好的苗子，只可惜中了魔物的诅咒，灵修受制，他们一直无法解开。”

谭明山一听是好苗子就两眼放光。“哦？还有这样的人？在哪呢？”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了钟佳男身上。

钟佳男从听到钟挽灵的名字起脸色就不怎么好，又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脸上更是一阵黑一阵青。

“罢了。”冷悦摆了摆手，冷淡地说道：“既然没来，就说明不过是这种水平的人而已。”

“不是！”穆晓川刚想出言反驳。

东边场边的围观弟子突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惊呼声。“哇！打起来了！”“我去！这都什么人啊！”“卧槽，这也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