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未解之局（2）

“我希望你和你的母亲放弃这次名额，可以的话，连同什么‘长子嫡孙’的虚名也一同放手吧。”

“什么！？”钟佳男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惊又怒。

钟挽灵目光一凛，脸上笑容依旧，话语却像刀光一闪。“怎么，舅妈向来以名门望族自居，教出来的儿子居然这般不懂规矩吗？现在，可是我在说话。”

钟佳男被钟挽灵的气势骇到，跌回椅子上，涨红着脸，哼道：“晚兰姐姐是要站在钟杰善那边吗？”

“这件事上，我并不站在任何一边。”钟挽灵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答道，“另外，你口中的杰善，我还未正式见过。”钟佳男的神色有些惊讶，“舅妈喜欢玩这些小动作，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玩。”

钟佳男心中嗤笑，也许钟杰善只是根本不知道他们同辈中还有人能在这事说得上话才无所动作吧？他这个姐姐真是会高看自己。心中这样想，嘴上就略带讽刺地反驳道：“那晚兰姐姐何来根据选择杰善，而不帮自己的亲弟弟？”

钟挽灵轻笑。“佳男弟弟莫不是跟舅母久了，也变得拎不清事情了。”钟佳男一听人说自己娘亲又想跳起来，但又怕被说不懂规矩，只得继续听下文。

“其一，虽然母亲偏爱于你，但我的母亲终究只是你的姨妈，我们只是表亲，何来亲弟弟一说。其二，我从未说过要支持钟杰善，我只是不支持你而已。难道说不支持就是敌人吗？那你还真是幼稚呢。其三，名额之争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置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你和你的母亲看不清不利于你们的情况罢了。”

钟佳男是被钟挽灵这一二三的话套得晕了，只抓住了最后一点，连忙反驳：“呵，你说的是玄星阁和卜梦阁的排名吧？那种、我也不差啊，现在就我和钟杰善不相上下。就、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晚兰你出面。”钟佳男一着急，说话都有些结巴。

钟挽灵只是凉凉地说道：“不相上下？呵，这整个佬仙门会这么想的只有你和舅妈吧？我来时就路过榜碑，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差距并非只有一两分而已。再来，我听说，钟杰善似乎已经在尝试冲击百目关了。”

“我也可以冲击百目关了啊！”钟佳男急急打断钟挽灵的话，又想起仪态，降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道：“晚兰姐姐久不在门中，又不怎么关心下面的人的情况，恐是不知。我近几年进步长足，玄星阁的钟掌教说我已经到达了尚明境，应该再过几个月就能冲击百目关了。这速度一点不比……”钟佳男本想说“一点不比你差”，但是又怕得罪了这女人，强行把话给咽了回去，只是说：“反正，现在是钟杰善比较厉害，但是很快我就能后来居上的！”

还后来居上呢……钟挽灵抬起左手，用灵气在空中画出一个简单的符咒。可钟佳男却像恍然未见一般，迷惑地瞪着突然空抬起手的钟挽灵。

钟挽灵只能暗啧了一声，心中暗骂，到底是哪里来的庸才告诉这小子他已经到达尚明境的，就这观察力和灵视，只怕明光境都还没修透吧。

稍一回忆，钟挽灵总算想起这么一个人来。曾经老太君安排教自己术法的那个沽名钓誉的小老头，前不久这人还因为陆不息的事在她跟前唠唠叨叨了半天就是不敢直言反驳。当初，她只去听过几次课，后来发现这人实在没什么本事，想法还很迂腐肤浅，她便不再去浪费时间了。看来钟实那老头是已经被邹水儿拉拢了。现在想想，她看到榜碑的时候，玄星阁给钟佳男的分数确实要比卜梦阁高不少，这个分数应该也做了一些手脚的。

如此前后不过两三秒，钟挽灵已经把钟佳男的现况在脑中过了一遍，有些失笑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尚明境了吗？”

钟佳男刚想回答“权威公认这还有假”，话头已被钟挽灵截去。“哪里会有灵修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修为情况，还需他人指明？”

毕竟明光境的主旨就是让修者充分了解掌握自身的气力、灵脉等情况，可谓是灵修基础中的基础。

钟佳男一愣，他确实没听说过有这种事，但他也没听过没有这种事，许是其他人都羞于启齿，或者习以为常觉得不必提。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跟这女人一样，不喜欢听人讲课，以为可以自学成才的。

钟挽灵对钟佳男的想法一目了然，更觉此子无可救药，决定直击要害。“你当真不知自己的灵力修为是哪里来的吗？”

哪里来的？钟佳男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问题，钟挽灵已经徐徐替他剖析起来。

“你的灵修资质真的很一般，不是很差，却谈不上好。不要拿谁谁说来搪塞自己。你不会真以为你身边的人说的全是真话吧？如果你真的是通过自己的体悟和提升突破旋光境和明光境，你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帮你看，你自己就该是最清楚自己情况的人。旋光境、明光境的意义和功能，你们是背过的，那老头最喜欢让你们背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你自己可以回忆一下，不要自欺欺人。

当然，你的资本还是要比你的父亲略好一些。

不要搞错了，并不是灵脉上的优势。真的要说，你的自身条件还不如你的父亲。

舅舅实际上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般一无是处，他很有才能，他的肉身和灵脉都异于常人得强健，加上心性醇厚。在武学和灵修上，醇厚的心性能让修者拥有更专注的精神力、更大的包容性，容易形成厚积薄发之势。如有良师妥善引导，这样的肉体和心性必成大器。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正是因为舅舅心性过于醇厚，对外界的反应近乎愚钝，才致使他到弱冠才开悟，这便错过最好的时机。真的很可惜，但是，这便是时也命也运也。可你，呵……”

钟挽灵轻轻笑了一声。

“你比他好的优势，只是两点。一是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小聪明，这使你比较早的有所突破。但是你并没有你父亲那样宽厚的灵脉和心性，体悟了也就是一般的效果。时间来说，就算你是自己体悟的，也不算很早了。总的来说，真的很一般。”

钟佳男已经说不出话，他不是不想反驳，可他连该从哪里反驳都不知道。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事实不会因为你相不相信而改变。你也骗不了我。”钟挽灵抬起一只手指抵在眼下，淡笑着说，“在我看来，你根本是毫无遮掩，一览无余的。”

钟挽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钟佳男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钟挽灵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我不能判断旋光境是不是你凭借自己的力量突破的，本来也是正常时间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光境和尚明境，你一定不是自己突破的。应该是那老头指点你，然后靠丹药灵物短时间堆积灵力强行突破的，但是这样的突破真的能长久吗？强行堆积的灵力真的是你的东西吗？”

钟挽灵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笑道：“至少在我看到的范围，你还远远没能消化它们呢。舅母太过急于求成了。”

“说得好听……”钟佳男终于是找到反击的机会了，气势汹汹地冷笑道：“你说得好听，现在仙门子弟哪个不吃些丹药提升灵力？说到底，还不是你带的头？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这回，钟挽灵有些诧异了。

钟佳男当她是故意装傻否认，毫不犹豫地揭穿道：“你娘亲是药王谷首座的弟子，钟医仙之名名声在外，岂是作假？你肯定没少吃丹药，不，你一定吃得比任何人都多。什么神童，根本也是用灵药堆积出来的！”

“哈哈哈……”钟挽灵不由失笑。她是真没想到，世间还能有这般联想。这算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阳痿觉得全世界都不举吗？

钟挽灵笑得有些脱力，原本点着自己的眼睛的手，托着腮歪着头，看向满脸写着“这回你没话说了吧”的少年。“别的先不说吧。在融合境之前我是没吃过什么丹药的。”

融合境没多久，她就遇到了莱希特。那家伙倒是半强迫地给她喂了很多灵物，但是他也反手就给她喂了一颗蛇果。这人可以说是造就她现在尴尬处境的罪魁祸首了。但还是得谢谢他才是。

钟挽灵想着自己的事。

钟佳男显然对这话是一点也不信。毕竟有一点他能肯定：钟挽灵之母钟淑娟确能炼制提升修为的丹药，而且效果比其他人的都好。因为他自己吃的就是他这个大姨妈给的。大姨妈没道理给他，却不给自己的女儿。想来也是，钟挽灵入学上清宗之后灵修就停滞了，应该是临安分阁那边管得严，大姨妈的灵药寄不进去之故。

钟佳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到最后竟然有种恍然大悟参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