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凤斗（2）【天选篇】

“你！”张进气得脸红脖子粗，狠招连环杀意毕现。江松临为难又心惊，手下剑气愈发犹豫。

钟挽灵见招拆招，不骄不躁：“剑者，最是率性犀利，讲究的是心随意动一剑封喉。两位，你们一位犹豫不决拖泥带水，一位怒令智晕已失方寸。呵，修行不到家呀。”

“口舌之能！”张进怒喝一声，凝气于剑，剑身金光大作，疾刺而来发出一声破空的剑鸣，正好与江松临成左右夹攻之势。

却见白影一闪，钟挽灵的拂尘如同一条白蛇迅速缠住这金色剑芒，将这破空一剑生生停下。与此同时，飞花剑芒也穿刺而来。钟挽灵侧闪一躲。江松临眼见剑芒就要刺到同门师兄，连忙收势，钟挽灵反手就是凝气一掌，江松临收势无防瞬间被一掌打飞出去，落到了台下。

“师弟！”张进惊呼一声，还不及反应，只听一声脆响，手中长剑竟断成了几节，如同白蛇一般的拂尘裹挟着断剑碎片横扫而来，像缓缓张开的血盆大口，他却无法动弹。

正在此时，一道气劲猛地将他推开，寒光从下至上急速挑向钟挽灵。钟挽灵收势后跃。

一抹黛色被剑风高高挑起。

徐青铭还没来得及说话，拂尘从上而下劈来，力道非比寻常。徐青铭只得后跃。拂尘叩地竟发出撼地巨响。徐青铭来不及惊诧，拂尘激起的烟尘中猛地蹿出三道冰刺。徐青铭连续侧跃闪过冰刺。一道黛兰倩影如同雨燕飞纵而来，拂尘一扫，冰刺瞬间碎成无数碎片。钟挽灵凝气一挥，大大小小细碎的冰片就像无数利刃，扫向徐青铭。徐青铭挥剑劈挡，试图再近。拳头般大小的冰雹如暴雨迎面袭来，所到之处处处凝冰，所凝冰柱又被打碎化作无数冰刃。

张进眼见师兄陷入苦战，抓起一片断剑，凝气于上冲向正在临空画法阵的钟挽灵。

“别做傻事！”徐青铭大喊。

钟挽灵拂尘横扫，气劲排山倒海。徐青铭只得再送一掌，亲手将师弟张进送下场。

张进心知自己拖了后腿，在空中将全身气力凝于两指间的剑锋断片，当做是暗器一般用力射向钟挽灵，任由自己毫无防备地跌落擂台。

“师兄！”江松临飞跃而起接住将一身防御抛诸脑后的张进，两人一同向场外的扶栏撞去。

钟挽灵拂尘一卷，裹住那片断剑，身体犹如弱柳一仰一扭，拂尘旋地一转，那断剑以万钧之力转而向着徐青铭射去。徐青铭横剑格挡，断剑和长剑擦出一道火花。徐青铭一咬牙抽剑一扫，将断剑扫落在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冰刃又至，徐青铭不及抵挡，生生被几道冰刃刺中划伤。

黛色纱巾翩然落地。

徐青铭勉强站定，暗暗调整内息，看着眼前揭开面纱的倾城佳人，苦笑道：“姑娘好狠的手段。”

钟挽灵嫣然一笑，悠然对道：“大侠好双标的口舌。”

胜负已分。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子，一个只有开明境的年轻女修，竟然在三位高手围攻之下，居然胜了，而且其中还有一个高了她一个境界的大周天剑修。

一阵静默之后，全场哗然。

谭明山望着崖下擂台，内心的震撼难以言表，他回头无比激动地对他的师兄说：“师兄……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他看到冷悦眼中有相同的光芒，他又看向擂台上的少女，只觉得腰间的佩剑竟然变得灼人，“师兄，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招她。”

冷悦安静却也激动地望着擂台上的少女，他忽然有些不安。他有一种没来由的感觉——要将这名少女收入门下，并不会像他们想象中的一般容易。

偌大的擂台之上再减两名高手，但仍有六人，这场比试还将继续。

徐青铭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眼前这女人自然不能再招惹了，她的气海、术法造诣和战斗时的表现，都绝非明面上看到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开明境女修那么简单，他曾听闻修成金丹便可青春永驻亦可返老还童，想必此女当是如此。被此女封印的贺之章也动不得，那妖道魔化后本就是强敌，且不知为何这女人明显有意要保这妖道。剩下的就是刚刚他救下褐衣青年，这人此时已经机灵地跑到离他们最远的地方窝着了，以及紫衣少女和巨刃少年。

巨刃少年和紫衣少女敏锐地察觉到徐青铭的视线，少年一步上前将紫衣少女挡在身后，手握巨刃戒备地盯着徐青铭。

一声清越的剑鸣，徐青铭剑出如龙，盘旋席卷冲向紫衣少女。少年挥动巨刃抵挡，剑波擦过巨刃发出绵长的金鸣犹如龙鸣一般，紧接着是一阵更为强烈的金属相撞，强劲的震动震得少年手中的巨刃差点脱手。

紫衣少女用银针扎住少年背后两个穴道，双掌抵在少年背后，将灵力灌入少年体内。“小哥加油！”

少年低喝一声，手臂青筋暴起用力一挥。徐青铭向后仰跃躲过。一瞬间，少年从剑客眼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迷茫和动摇，他的动作也顿住了。

“小哥？”紫衣少女轻唤突然不动弹的少年。

少年这才回过神，正要挥刀追击，忽然远处传来一声低喝，那褐衣青年竟然拔剑冲了过来。

三人都以为他是来帮徐青铭的，报徐青铭刚刚在贺之章手下救了他的恩情。哪知那青年却向着徐青铭挥刀而去，边挥还边大喊着：“对不起！我必须赢……我不能被淘汰！对不起！”

钟挽灵平静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远处胶着的乱斗，转身走到七层宝塔的结界前。

结界里的贺之章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妖异的蓝色气焰也已全数褪去。钟挽灵隔着金色的结界看着其中打坐调息的贺之章。贺之章猛然抬起头，他的眼里满是愤怒、仇恨，和疯狂。钟挽灵忽然明白，那妖异的蓝色气焰是魔焰却并不是他的疯狂，而是一道枷锁，真正疯狂的是这个人。

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何疯狂，但她熟悉这样的情绪。夹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折损着自己的棱角，消磨着高傲的自尊，委曲求全，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和毫无道理的挫败，被挤压、被压榨，最终沉淀为疯狂。

他们何其类似。

类似的缘分，类似的枷锁，类似的疯狂。

钟挽灵直起身。

恰在此时，一声金锣鸣响穿破云空。

比试居然在此时结束了。

几名身着玄青色褂子的上清宗弟子簇拥着一名身着红衣腰佩长剑头发蓬乱的青年落在了擂台中间。此人正是本场玄天遴选的主考官之一，谭明山。

谭明山大声宣布：“不必再打了。本场龙凤斗比试正式结束，场上现存六人都将被上清宗录取。”

场下哗然，没人想到上清宗会破格增加名额。没有人敢质疑钟挽灵徐青铭和贺之章，可另外三人实属意料之外，众人纷纷对褐衣青年、紫衣少女和巨刃少年投去了羡慕妒忌的目光。有些人甚至懊悔自己放弃得太早，若是再多坚持一会，说不定就有他们的一份。

台上褐衣青年如释重负，佩剑落地，如获新生般跌坐在地。

紫衣少女欣喜地抓住身前少年健硕的手臂，欢欣鼓舞：“小哥，我们成功了！我们入选了！”

可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回给她了一个迷茫的神情。

紫衣少女不解地嗫嚅问：“……怎么了？”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很迷茫。

徐青铭上前一步，抱拳恭敬道：“多谢仙师美意。徐某不才，难当此等殊荣，希望退出此次选拔，望仙师谅解。”

场下再度一片哗然。徐青铭的实力有目共睹，且本就是本次龙凤斗最受期待的种子选手，自是没有不配入选一说。

谭明山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判官弟子却沉不住气了：“徐大侠实力雄厚，大家有目共睹，入选实至名归，何必过谦呢？”

徐青铭恭谦地拜道：“多谢小仙师抬举。只是，徐某事前已与两位师弟有约，同进同退。如今两位师弟均已落选，徐某不能独善其身，望诸位仙师海涵。徐某想和两位师弟再多磨炼一番，寻找适合自己的道。”说完，恭敬地作了个揖，在一片探究的注视下，跳下擂台。

“大师兄！”

江松临搀扶着张进急急走到徐青铭跟前，想开口劝劝。

徐青铭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露出一抹坦荡的笑容，道：“走吧。”

江松临和张进看着徐青铭坦坦荡荡了无遗憾的笑容，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热泪盈眶地双双“嗯”了一声。

师兄弟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出口的渡口离开了。

紫衣少女和众人一同目送着云烟三侠略带狼狈却不失洒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一直守在她身前的少年却也毅然向前走了两步，抱拳道：“呃，诸位仙人老爷，我、我也想退出。”

场下又是一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紫衣少女抓住少年的手臂，疑问地转到少年面前，“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