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卜”医杜钰（3）【天选篇】

杜仙师没再多说，走回祭坛，面向一旁的黄杰香，再次做起法来，一番如法炮制后，又走到杰香和淑云面前，念道：“游鱼戏水被网惊，跳过龙门秧化吉。三根杨柳垂金线，万朵桃花显价钱。女命推来八字轻，心灵手巧办事精，早年衣食锦富贵，郎君一见自倾心。”杜仙师捋须笑道，“姑娘也是好命之人，虽是没有修仙之能，却是心灵手巧。”他抬头看向杰善身后的淑云。

淑云欠了欠身。

杜仙师和善笑道，“夫人何不从了令嫒的心愿，不如让她去学一门手艺，不可勉强她修仙悟道，如此令嫒一生便能顺风顺水，将来也必能觅得如意郎君，子孙满堂，一家天伦齐福，岂不美哉？”

淑云又惊又喜，与杰香相视而笑，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好闺蜜钟淑娟，满眼已是笃信。

钟淑娟心中也有些动摇，淑云和杰香在佬仙门中算是另类，两母女确实都没什么灵力，但杰香调香的本事鲜少有人知道，几人并非按报名顺序进来，进来时还换了位置，这众目睽睽之下，自是没人能提醒仙师，看来这位名门仙师确实有点东西。

接下来就是卢杰俊。杜仙师又如法炮制地施了一通法，走到卢杰俊和徐氏面前，这次他的脸上就没有那么喜悦了，惋惜念道：“好一张男生女相桃花容，风流姿态惹人爱，交友多情反自害，早来富贵太容易，不修自身少思虑，前运乘阴种树少，半世纠缠陷泥沼，苦困情债脱不出，唯离凡尘方解脱。”

卢杰俊和徐氏听得半知不解。

钟挽灵却是听得明白。卢如君和卢杰俊两父子是佬山一片出了名的美男子。准确的说，卢氏一脉出美男，各个俊美无涛。但长得好，可不代表没本事，更不代表风流成性。不说在太学院任教的副掌教卢如君了。卢氏一脉辈辈都有不少堪舆大师。卢俊杰其实天资不差，只是人并不是很聪明，且性子软弱，但真论起灵修那也能在佬仙门排到十位上下，何来不修自身一说。且杰俊虽是长相出众，可为人腼腆，遇到生人连打招呼都不敢，更不要提风流多情了。

钟挽灵只觉得这所谓的“仙师”不过是拿一些世间流传的刻板印象在那胡猜。说钟佳男的就不提了，明显是拿钱捧人；说杰香的，听着好像出乎人意料，其实仔细看两母女衣着打扮，不难猜到杰香母女非富即贵，而且那话听着是吹捧的好话，仔细想想难道说的不是让人放弃修仙求学，早早嫁人生子，莫做他想吗？

钟挽灵越想越觉得心头火起，但想起和母亲钟淑娟的计划，心一横，把自身灵气压到最低，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等着这位大“仙师”来算。

杜仙师果然又走上祭坛，再度施法。

钟挽灵眯着眼，抿着唇，噙着几分嘲弄的微笑，看着大“仙师”装模作样地作妖。

没一会，杜仙师再度走下台来。

钟挽灵的测算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一下子厅内厅外安静无声，只有杜仙师慢步来的脚步声。钟淑娟也走到了钟挽灵身后站定。

杜仙师的脸色比刚才更不好了，满脸惋惜地看着钟淑娟，念道：“女命生来八字轻，得善做事一无情。心机灵巧多智慧，性情凉薄无时运。苍天有幸垂恩露，奈何命弱不堪摧。一时流光早逝去，莫要留恋不放手。山路崎岖前路阻，苦海无涯早回头。早限出嫁百事成，中年还有逍遥福。”

钟挽灵闻言，不屑冷笑一声。钟淑娟也是皱起了眉头。

厅内尚还安稳，厅外已经一片哗然。

邹水儿连忙上前，劝道：“姐姐莫要生气，杜仙师只是算出什么便说了，但他不会袖手旁观的，不如一会让仙师再做法算一算有无化解转运之法？”

钟淑娟冷哼以对，钟挽灵更是不愿搭理这个女人。

杜仙师见母女两均是不信，且半点不卖水儿面子，脸色严肃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小姑娘，你莫要这般倔强，此乃天命。逆天而行，折的是你自己的福寿和性命。你看你一张小脸生得清秀，却隐含戾气，这是克父克母之相。还有这嘴，看似漂亮，但唇薄且紧，一看就是刻薄之相。上天垂怜你的美貌福气都被你自己给逼走了。”

钟挽灵依旧冷着脸，刚想出言反驳。钟淑娟却按住了她的肩膀，面对杜仙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竟带了几分祈求的柔弱。“小女娇惯，仙师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她叹了口气，明艳美丽的脸上带着挣扎和不舍，说，“仙师，您还是帮我看看小女是否有修仙之能吧。”

“怎么，你听不明白吗？”杜仙师不悦，可见钟淑娟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也有些动容，语气缓和了不少，“哎……夫人你也不必这么执着，世上也不止修仙这条路。本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姑娘家学人家修什么仙嘛。你还不如让令嫒学门手艺，女红刺绣什么的，早点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才是正道啊。”

钟淑娟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低着头，轻声问道：“仙师的意思是小女并无修仙的才能。”

杜仙师心说，他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个女人怎地还不放弃，便更直接地说道：“夫人，恕老夫直言，你家闺女已经过了豆蔻之年了吧？现在起步也太晚了。你瞧瞧她这身灵元精气，怕是比之常人都不如，你何必勉强她去修仙呢？女人就该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别折腾这么多事！”

厅外再度哗然了，厅内的其他几人也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杜仙师，不，应该说是杜钰，因为他们的眼中很明显带上了不信任。

杜钰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再一看，刚才还低头欲泣的妇人已经抬起了头，脸上哪有半点想哭的迹象，满满地全是嘲弄和不屑。

“仙师说得不错，若是现在才开始修行确实是晚了一点呢。只是，仙师说，我儿还不如常人？”钟淑娟嫣然一笑，揉了揉钟挽灵的肩膀，“晚兰，你也别压着，我就跟你说了，你老是压抑自己不好。”

钟挽灵失笑地白了身边的母亲一眼，放掉了对自身灵力的禁制，清灵的灵气瞬间涌了出来，充盈了厅间，感觉整个花厅都被照亮了。

钟淑娟笑道：“我儿名唤‘钟挽灵’，之前也小有名气，不知仙师可有听闻？”

杜钰脸色一变，面沉似铁。这“史上最年少小周天修士”的名号他还是有听过的，怪只怪，之前并无人告诉他这丫头也会来。杜钰瞪了一眼人后的邹水儿。

邹水儿面比锅底，可她哪敢跟金丹大修较劲，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更不能出去与杜钰对峙，只能不知所措地往自己儿子身后躲了躲。

钟淑娟又笑道：“仙师还说女子无修仙之才？不知仙师可否看出妾身修为？妾身不才，无小女这般风头无量，只不过是区区药王谷首座座下小小医仙，境界也不过止步于融合境，自是比不上杜仙师您这金丹大修，但是，妾身自以为比起一般修士还是有过之的。”钟淑娟故意加重了“金丹大修”这四字，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杜钰也不管什么仙风道骨了，强笑道：“原来夫人玩的是这种把戏？刻意误导当然难免出错，再说，老夫算得也没有错。老夫说，‘苍天有幸垂恩露，奈何命弱不堪摧。一时流光早逝去，莫要留恋不放手。’说的就是，这‘小周天修士’身中魔咒不得解之事。诅咒魔染终身难解，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身陨魂灭。现在这姑娘只是修为停止，仙途断绝，已是万幸，何不见好就收，早早让她成家生子安稳度日。”

钟淑娟冷笑，她最讨厌别人揭亲人的伤疤，那害了她女儿的诅咒她自己就恨得不行，还用得着他人来说？但她心里恨，面上却很平静，笑道：“仙师的意思是，我儿仙途就停在小周天不前了？”

这话说的很险恶。江湖和仙界大多以为钟挽灵是在小周天时就已经因为身中诅咒灵修止步不前的，唯有佬仙门和临安分阁的人才知道钟挽灵那时已经接近融合境了。钟淑娟就是在赌，赌邹水儿来不及跟这个并无卜命之能的修士通风报信。

邹水儿脸色剧变，刚想冲出来揭破钟淑娟的陷阱，却被淑云和徐氏反手给按住了。淑云徐氏虽然不明白钟淑娟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她们都是极其相信钟淑娟的。

杜钰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被按下去的邹水儿，笑道：“不错，此事天下皆知，夫人何必执迷不悟？”

钟淑娟满意一笑。这个回答基本算是认了他确实认为钟挽灵现在仍是小周天境界。“晚兰，你现在修到什么进度了？”

钟挽灵对母亲的想法一目了然，泰然答道：“回母亲话，已至开明境了。”

厅内厅外都安静了，只有一声声轻轻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