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打虎

泰叔靠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一如既往的眉眼低垂：“我在京海这么多年，手上的事比你脏多了，可也没人说过我的名声，你倒好，竟把京海建工的名声弄得这么臭！”

老大高启强看着泰叔，眼眸平静：“老爹，之前我不是说想要放下担子，去散散心吗，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出去旅游，无论如何，先把事态稳定住。”

泰叔终于抬眼看了一眼高启强：“惹了事就想跑？”

高启强见到泰叔的态度，索性挑明了：“老爹，我和莽村的大火没有关系，但那时候我得把莽村的刺头拔掉，才能拿到项目。”

泰叔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又垂下眼睑，漫不经心的开口：“既然你也想轻松点，这个项目，你就和程程一起合作吧。”

老大高启强面不改色，瞟了一眼故作推辞的程程，笑意温和：“好啊，恭喜程总。”

直到回到车上，高启强才看着唐小龙，面色铁青：“果然是泰叔，联合那个女人开始搞我！”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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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泰叔仍是端着茶，眼皮也不抬，声音苍老：“手段不错，算是警告了这小子，最近他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程程恭顺的低着头，手掌攥紧。

尽管她从来没和泰叔说过，但泰叔仍是直接猜到是她的手笔。

泰叔也没多说，像是拉家常一样随口问着：“视频哪来的？”

程程愣神了片刻的，下意识的开口：“我拍的。”

泰叔笑着看了她一眼：“可以。”

直到离开了办公室，程程才皱起眉头，她打开电话，声音冷漠：“去给我查这个邮件地址。”

她也好奇，到底是谁的手段，无声无息，这算是借刀杀人。

或者说，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会用这个视频对付高启强？

想到这，程程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她像是看到了幕后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摆弄着她和高启强。

所以，这是在利用人性的弱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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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阳难得亲自来到了大哥高启强的别墅。

麻子亲自开车送他过来的。

现在的大哥高启强仍在愤怒程程和泰叔联手给他做局的事。

但难得老二高启阳来找自己，他勉强收敛了怒火，不想让老二知道。

高启阳神色淡然，修长的手指提起茶壶，优雅繁复的泡茶，看起来赏心悦目。

看了一眼大哥，高启阳没抬眼，开口试探：“大哥，你心情不好？是工作上的事？”

大哥高启强笑着摇头：“没事。”

高启阳仍是专注的看着茶壶：“大哥，好好的，别要那么多。”

“咱们高家不是挺好了吗？”

高启强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高启阳下了楼，车上，他靠着椅子，慢条斯理的开口：“可以了，计划成功了。”

“程程这个蠢女人，果然诬陷了大哥，现在大哥也老实多了，不敢胡作非为，以后不至于犯罪。”

“不过他开始怀疑泰叔了，接下来矛头转向泰叔的，就是莽村了。”

这一刻，麻子一边开车，一边敬畏开口：“还是阳哥厉害。”

高启阳打开车窗，淡然看着莽村方向：“不急，接下来，还要让所有人产生怀疑链。”

麻子没敢接话，畏惧的看着后视镜。

镜子里，那个年轻人挥挥手，京海就变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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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别墅内。

就在高启阳离开后，阿宫的身影出现在大哥高启强面前。

他张嘴正准备汇报，大哥摆了摆手，笑了起来：“别汇报了，你探知不了老二高启阳的消息，你玩不过他。”

“这里发生的事，老二估计早就知道了。”

高启强从还没发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老二高启阳的心性手段，还有魄力，本就远超常人。

阿宫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也想到了那个和自己讲述猪脚面的身影，接触了这么久，他只觉得那家伙神秘的让人完全看不透。

唐小龙很快也进来，向老大高启强汇报着：“强哥，我们查过了，最近莽村的事情，二哥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这一刻，偌大的别墅内，空气似乎寂静了一瞬。

大哥高启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没错，是他让唐小龙去查老二高启阳的。

他做起来，轻轻将烟头在烟灰缸中碾熄，声音从容：“好，老二肯定不会参与，我就害怕他被别人利用，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只是这一刻，老大高启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的锋芒，语气笃定：“那就是泰叔了。”

他声音停顿了片刻，唐小龙和阿宫两人感受着近乎凝固的气息。

明明高启强声音平静，但他们却听到了风雨欲来的恐怖压迫感，额头细密的冷汗冒出来，心脏也开始疯狂跳动。

高启强看着被彻底碾灭的烟头，淡淡吩咐：“阿宫，你去跟着吧。”

阿宫立刻低头：“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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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麻子开着车，正在返回莽村连锁超市的路上。

最近这段时间，高启阳都在这边办公。

车上，高启阳掏出手机，他眯着眼睛盘算着。

算算时间，李有田的心理素质也差不多了。

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拨动，很快，没有删改过的原版纵火视频，发到了李有田的手机上。

和警方那个视频不一样，这一次，李宏伟的面容也清晰可见。

这次高启阳还在视频的末尾加上了一行字。

泰叔有点生气，莽村太贪了不好。

想办法让高启强下不来台，换个人和你们谈合作，利润让你李家一成。

编辑好之后，高启阳轻轻按下了发送。

他神色平淡，看着屏幕上的视频和文字，最后留下的，赫然是程程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高启阳关掉手机，打开车窗。

冰冷的风吹拂在脸上，让高启阳愈发清醒，低沉的声音也从后座传到了麻子耳中：“盯好李有田一家，接下来，他们一家该慌了，很快就要找他们背后的大老虎帮忙了。”

“等到那条线露出来，也就到了咱们行动的时候了。”

麻子点了点头，声音敬畏：“知道了阳哥。”

说到这，声音停顿了，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火辉煌，京海的夜色很美，只是繁华里太多纸醉金迷，物欲横流。

高启阳眼眸晦暗深沉。

不容易啊，这么久了，终于出现了一个大老虎。

他苦笑着，思绪飞散。

和这些大老虎博弈，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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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高启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肠粉店里的安欣。

他索性叫停了麻子，下车走了过去，熟练的开口：“老板，要一份肠粉，加肉加蛋。”

安欣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坐过来拼桌的高启阳：“有事？”

高启阳笑了，他抽出一次性筷子，一边低头摆弄，一边像是拉家常：“安长林和孟德海走了吧？”

安欣并不意外，事实上，无论是曹闯的坟墓前，还是超市里他一口叫破扫黑组成员的名字，都已经彻底展现了这家伙对他们的了解程度。

如果他不知道安长林和孟德海调任的消息，才是真的奇怪。

不过安欣声音仍然认真，目光带着老刑侦特有的锋锐：“走了一样可以抓那些不法之徒，将那些企图犯罪的人员绳之以法。”

他的话语和他的工作一样，总是咄咄逼人。

但高启阳却只是平静的笑，像是旧事重提：“安警官，你知道海瑞吗？”

安欣皱眉，被这句话带回到了从前。

以前的高启阳也曾经这样问他。

他索性放下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在临走前，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开始吃肠粉的高启阳：“人啊，不能一直说谎。”

高启阳抬头，笑容灿烂：“海瑞很重要，张居正也很重要。”

他的眼眸迎上了安欣的目光：“对吧，安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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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高启阳吃肠粉的时候。

莽村。

李家。

村主任李有田低头，看着手机愤怒的咆哮着：“好啊，踏马的，原来是你！”

“行啊，泰叔，哈哈哈，居然是你！”

李有田虽然笑着，可眼里也带着疯狂，尤其是那段视频里，自己儿子李宏伟的脸，火光下分明清晰可见！

“你小子也控制不住高启强那条恶狗了吧，那就是条喂不饱的狗！”

“好，我帮你，但莽村的利益，我要更多！”

这一刻，李有田冷笑着。

之前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一扫而空。

难怪能掌握自己和徐江的利益输送，难怪能悄无声息的给莽村和李家设局。

原来是那个京海下湾，势力最大的家伙，也是京海建工的真正的幕后掌舵人。

其实他始终认为，有需求的人，不可怕，只要他有欲望，就有弱点。

泰叔给他发来这个，无非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逐渐脱离掌控的高启强踢出局。

借着这个机会，只要再给他们一点压力，那点财政预算，还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宏伟看着父亲手里的视频，尤其是自己的身影，害怕的看着李有田：“他们捏着我们呢。”

知道了幕后人物，李有田反而没了之前的恐惧和忌惮，他淡淡看着窗外：“你忘了，我们背后也有人。”

李有田迅速收拾了一番，这才立刻离开了莽村。

没人注意到，一辆车正悄然跟在李有田身后。

开车的人，赫然正是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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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村，连锁超市里。

高启阳的手机振动，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只有六个字。

李有田已行动。

他淡然关闭屏幕，再次忙碌的规划起辐射省区的物流网络构建。

李顺的儿子李青，此刻也在超市忙碌的装卸货物。

片刻后，高启阳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莽村忙碌的调查的安欣，他正带着他的徒弟陆寒四处走访。

高启阳忽然叹了口气，眼眸覆盖上一层的阴翳。

那个认识了许多年的安警官，身上披着金灿灿的阳光

而自己现在，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

高启阳低语着，有些压抑：“真正的罪恶是谁呢？”

“泰叔不是吗？腐败的大老虎不是吗？那些腐烂的贪官不是吗？”

这些人才是根源，是自己要做的事。

他要揪出这些大老虎，还要制止大哥的堕落，甚至对大哥继续采取警告的手段，彻底打消他走上歪路的念头。

想到这，高启阳眼眸里的阴翳散去。

其实太过耀眼也不好，会被许多条条框框束缚，既然目的一样。

在遵照法律的前提下，莫如在黑暗中前行，直到足够对这些大老虎一击毙命，这才是对的，也是他应该去做的事。

高启阳垂下眼睑，继续忙碌着，一如既往。

他仍是那个笼罩在迷雾中的身影，无人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