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课，廖聪又遇到了柴玉娆，她一个人垂头丧气地站在教学楼去食堂的必经之路的路口。
廖聪本想假装没看到，可就见柴玉小跑着来到面前。
“廖聪……你没事了吧？”
周玉双和范晓萱脸一下沉下来，同时哼了一声，朝高二叔的店前走过去。
“没事了，我皮糙肉厚的。”这姑娘好歹帮自己作证了，廖聪露出个笑容，“你专门等我吗？”
“我要走了……”柴玉娆打断廖聪的话，眼睛红红的，“已经辞职了……”
“嗯？为什么？”廖聪一愣：“他们开除你了？这也太霸道了？”
“是我自己要走的。”柴玉娆抬起头，强颜欢笑，“电子厂可能本来就不适合我……”
廖聪点点头：“别的我不知道，但你们这个破厂是真的乌烟瘴气，从上到下都不安分。”
“确实。”柴玉娆点点头，看了一眼廖聪，低头道：“行礼我已经收拾好了，你能送送我吗？”
廖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吧，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
“那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我跟几个同学一起吃，喏，她们已经买回来了。”廖聪说着，赶紧接过周玉双和范晓萱手里的饭盒，招呼一声，“走，一起吧。”
柴玉娆犹豫道：“这个时间我们不让去老食堂的。”
“嗨，你都不是电子厂的了，怎么就去不得了？一起吧，吃完了我送你。”
“也是。”柴玉娆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老食堂，几个人坐了满满一桌，廖聪很客气地招呼柴玉娆一起吃。
廖聪边吃边问：“早上跟你一起的女生呢？她也辞职了？”
“你说杏敏啊，她不走，她不想放弃这份工作。”柴玉娆眼神一黯，上午培训时，肖宝建当着所有人的面暗讽自己吃里扒外，帮着外人作证，同事们似乎也并不在乎是非对错，明显对柴玉娆议论纷纷，甚至连魏杏敏的态度也变了，处处透着疏远，毕竟她刚处的男朋友也被开除了，加上怕被柴玉娆牵连，就差断绝关系了，这也是柴玉娆黯然神伤，下定决心离开的原因，俩人还是高中同学呢，没想到遇到事她会是这种态度。
廖聪不知道柴玉娆在想什么，但对于她离开电子厂的决定还是支持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柴玉娆低着头，“之前我爸托人给我在廉市找了份工作的，我因为跟魏杏敏约好一起来电子厂，就给推了，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
“什么工作？”
“市里一个商场的售货员。”
“哦。”廖聪也看得出来，柴玉娆的穿着不像是富人家的孩子，多问了一句：“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没继续上学啊？”
“高考没考好就出来打工喽。”柴玉娆小口小口吃着，“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上初中，我就没复读。”
“哈，廖聪！”赵珂这疯丫头突然跳出来拍了廖聪肩膀一下，吓得几个女生心跳加速。
“呀，赵珂，你吓死我了！”陈灵芝差点噎住，恨恨地轻捶了坐到自己身边的赵珂一下，“你吃了吗？一起吃点？”
“吃饱了，嘿嘿，廖聪，你真能吃，大饭桶！”赵珂随口应了一句，就指着廖聪面前的一大袋包子嘲讽。
廖聪一下将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哼！能吃是福！”说着，廖聪突然看向赵珂，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你干嘛这么看我？”赵珂炸刺般盯着廖聪，“说，有什么企图？”
“阿珂，我记得你有一辆自行车吧？”
“昂，咋了？”
“一会借我骑一下！”
“不借。”赵珂双手托着脸颊，“除非你给我画一张画。”
“哎？你不是已经有了吗？”廖聪皱眉，“哼，真不仗义，趁火打劫！”
“我想再要一张不行啊？”
廖聪想到校门口那接近五里的长长马路，叹了一口气，只能妥协：“成交！”
赵珂有些惋惜：“啊？这么痛快？早知道我就要两张了！”
廖聪不理她这茬，继续道：“灵芝，一会还要麻烦你替我跟门卫求情，我出去送她上车就回来，估计她的行礼不少，走过去很麻烦的。”
“好。”
“谢谢你……”柴玉娆不自觉又红了眼圈，朝夕相处三年的人对自己避之不及，廖聪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却愿意帮助自己，还考虑的这么周到，怎能不让她心生感激。
“别哭了，离开电子厂是好事，你要是留下来，以后还是免不了被他们挤兑。”廖聪劝道，“快吃，吃完我送你，午休时间很短的。”
“嗯。”柴玉娆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心里却火热火热的，她这样子倒是让周玉双几个露出同情的目光，敌意锐减。
赵珂将自行车骑到宿舍楼下，陈灵芝也已经帮柴玉娆将行礼拎了下来，一个装着被褥的长包，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
“就这些吗？”廖聪说着将长包固定在车座上，顺手将柴玉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挂在自己肩膀上，“走吧。”
柴玉娆抢着：“我来推。”
“行。”廖聪松开手，冲赵珂摆摆手，“谢啦阿珂，自行车你都放哪？到时候我给你放好。”
“孙老师她们宿舍的院子里。”
廖聪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啊？我放陈老师她们宿舍吧，回来你去那骑。”
“嘻嘻，这么怕孙老师啊？”
“不是怕，是敬畏！”上次送礼都被逮住一顿教育，敬而远之才是上策。
“咯咯咯……”
有陈灵芝担保，门卫并没有过多为难，廖聪没走几步，就看到陈灵芝跟在身后：“我自己就行，要走很远的，你先回去吧。”
陈灵芝不听，在柴玉娆看不到的时候朝廖聪撅撅嘴：“没事，我跟你一起送她。”
“……”想跟就跟着吧。
三人行，气氛有些尴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柴玉娆几次欲言又止，慢慢推着车走着，廖聪背着包跟在后面，陈灵芝偷偷握住廖聪的手，没心没肺地笑着，若不是柴玉娆在，她恐怕会笑出声来。
路很长，却总有尽头，廖聪所在的城市乡镇还没有公交车，有的只是个人承包的那种短途客车，这种客车路线固定，但随叫随停，承接着乡镇与廉市，廉市与石狮市，廉市与其他城市的客运连接，廖聪几个的运气不错，没等几分钟，一辆客车就停在三人面前。
售票员很热情地将长包接过来找地方安放，廖聪将肩头的背包递给柴玉娆：“上车吧，祝你有个新的，更好的开始。”
柴玉娆没接背包，鼓足勇气扑进廖聪怀里紧紧抱住他：“廖聪，谢谢你……”
“不客气。”廖聪轻轻拍了拍柴玉娆，“车要开了，快上车吧。”
柴玉娆松开廖聪：“以后我能来找你玩吗？”
“可以啊，咱们也算朋友啦。”
“嗯！”尽管脸上带着泪，可柴玉娆的心却因为廖聪这句话暖和了。
送走柴玉娆，廖聪推着车看着陈灵芝：“上来，我带你。”
“哇哈……”陈灵芝一开始跟着就是为了这个，轻巧地坐在后座上，双臂紧紧环着廖聪的腰，嘴里啦啦啦地哼唱着开心的小调。
“要迟到了，坐稳了！”廖聪奋力蹬着，清风吹动了陈灵芝的长发。
“哦~~”陈灵芝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呼着，一手环着廖聪的腰，另一只胳膊高高举着，两条腿并拢伸直，这份纯真的开心极大地传染了廖聪，笑容也浮现在他脸上。
“廖聪，我喜欢你！”空旷无人的大道上，陈灵芝表情迷醉地放声大喊，将自己的心意喊给心上人听。
廖聪吱的一声捏了刹车，吓得陈灵芝猛地抱紧他。
廖聪回过头，坏笑着看着她，又开足马力蹬了起来。
“坏蛋，你吓死我了！”陈灵芝狠狠掐着廖聪，却不防廖聪又一次刹车，呀的一声身体重重撞在廖聪背上。
“你又使坏！”陈灵芝不敢乱动，紧紧抱着廖聪，委委屈屈的。
廖聪哈哈大笑：“灵芝，我也喜欢你！”
“大坏蛋！”
“坐稳喽，这次真的要加速了！”廖聪说着，卖力狂蹬着，陈灵芝顿时抱紧廖聪，俏脸微红，紧紧贴着廖聪的背，感受着他的气息。
“到了。”廖聪两个顺利抵达教师宿舍。
“放屋里吧，天气预报说有雨，别下雨淋了。”
“好。”
陈灵芝开锁，廖聪搬着自行车。
“几点了？”
陈灵芝看了一眼手表：“一点四十五。”
“还有十五分钟，回教室完全赶得上。”廖聪轻松道，放下自行车就往外走。
陈灵芝却拽住他的手：“你等等，还早呢，过来试试我给你买的睡衣。”
“以后有机会再说。”
陈灵芝不依：“不行！就得现在试。”
“好吧。”廖聪应下，就见陈灵芝雀跃地拿出两套衣服。
“这图案……”过于卡通了啊！
陈灵芝喜滋滋地道：“喜欢吗？”
“喜欢……”
“嗯，还挺合身的。”陈灵芝看着廖聪穿在身上，赞了一句，“你等下，我穿上你看看，咱们俩的是情侣款呦。”
“来不及了……”廖聪话没说完，陈灵芝就利索地脱掉外套和T恤，雪白的肌肤让廖聪眼睛都直了。
陈灵芝穿上睡衣，两人的睡衣都是棕色的，胸前也都有个小熊维尼的图案，站在一起，陈灵芝越看越觉得般配。
陈灵芝转了一圈，双臂搭在廖聪肩膀：“好看吗？唔……”
“不去上课吗？”陈灵芝笑嘻嘻地看着猴急的廖聪，伸手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廖聪一愣，顿时跳了起来，三两下脱掉睡衣，换上自己的衣服：“完了完了，要迟到了，下午第一节课是孙老师的课啊！”
“咯咯咯……”陈灵芝娇笑着。
廖聪拔足狂奔，几乎是伴随着铃声踏入教室，总算是赶上了。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吧，今天咱们来学习著名的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大家翻开课本。”
廖聪迅速翻到这一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课本，脑子里陈灵芝的笑颜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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