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惆怅

吴耀宗要退学的消息在10班已经人尽皆知。

对于高中生来说，住校难免有被束缚的感觉，对吴耀宗能逃离学校牢笼，不少人心思浮动。更多同学的感觉是略有唏嘘，一个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人就要离开，而且恐怕以后不会有再见的机会，这难免让正处在伤春悲秋年龄的同学们借机伤感一番，也将这段同窗之谊主动放大了。

中午刚放学，办完手续的吴耀宗从外面走进了，来教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胖子，这几个本子还能用，送你了。”吴耀宗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几个作业本连同文具盒一起推到秦文武面前，这些自己应该是用不到了，他慢慢将课本整齐地塞进带来的背包里。

看着夹在语文课本里的画，吴耀宗笑了笑，转头对廖聪道：“老十，谢谢你的画。”

廖聪笑笑：“再见了，斯派罗船长！”

吴耀宗忍俊不禁，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

王强几个同样一副伤感的表情。

吴耀宗的父亲就等在教学楼外，同样瘦小的个子，长相和吴耀宗有七八分相似，脸上的皱纹明显，手掌粗大，神情有些局促。

吴耀宗早上就把铺盖都捆好了，衣服、脸盆、暖壶等物品也不少，不过王强几个这么多人一起送行，倒是轻轻松松将他送到校门口。

吴父烟瘾不小，一出校门就掏出一个装着烟丝的小瓶子，自顾自卷了一颗烟，迫不及待地吸了两口。

吴父用方言味极浓的声音道：“你们都是小的同学吧，今天可得谢谢你们了。”

王强摆摆手：“叔叔别客气，我们跟耀宗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

吴耀宗回头看了看，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落寞地低下头：“兄弟们不用送了，回去吧，以后常联系！”

王强拍拍吴耀宗的肩膀：“我们QQ号你都有，老十的手机号你也知道，工作了记得给我们报平安。”

“记着了。”吴耀宗笑笑，“都回去吧。”

“老九，保重！”

“嗯！”吴耀宗强忍着泪水，毅然转过身，背着铺盖，拿起最重的两个包，一步步向校外走着，吴父咧着嘴对王强几个笑笑，拎着剩下的东西跟上儿子的脚步。

中午的阳光明媚得让人忧伤，哥几个看着吴耀宗父子渐行渐远，暗自叹息着结伴回到宿舍。

下午放月假，几个人默默在宿舍收拾自己的行礼，吴耀宗平日里存在感很低，但这突然离开了，众人心里竟然颇不是滋味。

“一起吃饭吧？”王强背上自己的背包，对众人道。

高飞翔将嘴里的烟头吐到地上踩灭：“走，我早饿了。”

哥九个难得凑在一起吃饭，来的晚了，整个食堂也只有哥九个，九个背包墩在脚底下。

“老九是第一个，但可能不是最后一个。”王强边吃边道，“就咱们的成绩上不了好大学，高中三年，大学也得几年，真不如提前出来工作。”

高飞翔点点头：“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反正我是没幻想着像老师说的那样能厚积薄发，异军突起，我的成绩也就那样了，到时候分到职高部那边，学校里组织就业培训，我肯定就去了。”

廖聪抬头看了高飞翔一眼：“学个技术也是不错的选择。”

张代瞥了廖聪一眼：“你不一样，努努力没准能上个二本，胖子跟高明你们也差不多，我跟二黑我们就算了。”

秦文武赶忙道：“我都不敢想以后，我听说高一的知识还算简单的，到了高二才是最难的时候，还有高三的复习，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样。”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有的若有所思，也有的一脸迷茫，似乎是为了逃避这个话题，大家吃饭的速度变快了许多，吃完后一个个背着包往教室走着。

王强勾着廖聪的肩膀，对其他人道：“你们先走，我们等等人。”

“靠，你们两个见色忘义的货！”高飞翔啐了一口，勾着秦文武的肩膀离开了。

廖聪见王强点燃一根烟，愣了一下：“强哥，你怎么也抽上了？”

王强苦笑：“先练练呗，以后步入社会，这玩意少不了。”

“还有三年呢！”

“没有三年了！”王强吸了一口，怅然若失，“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大一岁。”王强狠狠吸了一口烟，“高中我肯定是上不完的，或者高一下学期，或者高二上学期我就退学，所以我才说耀宗不是最后一个。”

廖聪一跃坐到乒乓球台上：“丁红知道吗？”

“我没跟她说过。”王强低下头，“老十，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自私，明知道跟她走不到一起，现在还……有时候我有种欺骗她的感觉，可一想到要和她分开，又觉得难受得很。”

廖聪默不作声，他的情况又比王强好到哪了？

王强看廖聪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小子招惹的女生太多了，处理不好会很伤人的，无论是周玉双还是史雪霞，都是挺好的女生。”

“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说着，廖聪就见周玉双背着包从宿舍楼走出来。

“强哥，你接着等，我先走了。”

王强将烟头踩灭，对廖聪摆了摆手。

廖聪顺手从周玉双手里接过她的背包，掂了掂道：“很轻啊。”

周玉双挽着廖聪胳膊：“这次返校要拿厚衣服了，拿多了太沉了。”

“那我周日下午早点来，在桥头等你，帮你拎。”

“好呀。”周玉双偷偷瞧了廖聪一眼，“心情好点没？”

廖聪和周玉双对视，微笑牵起她的手：“没事了。”

“还早，咱们找个地方待会吧。”

“先去教室放下东西吧。”

“嗯。”

天台上，两人肩并肩趴在栏杆上，周玉双不断在找一些轻松的话题开解廖聪的情绪，只是廖聪心里想着王强的话，面上不显，心里却总有一股抹不去的惆怅。

下午两节课，大多数学生都心不在焉的，每月一次的月假是难得逃离学校严格管理的时刻，至于回到家里会不会被家长们唠叨，那就暂不考虑了，至少在这之前，同学们已经制订了很多美好的计划。

把周玉双和张媛媛送上车，廖聪挥手和周玉双告别，一旁的张代颇有些迫不及待，廖聪给他画的蒋红红的画像就放在他背后的背包里，他有点期待蒋红红看到画像时的表情。

有张代的帮忙，欧阳娜也跑得很快，还帮廖聪占了个座位，笑嘻嘻地让廖聪坐自己身边。

廖聪发扬风格，把座位让给一个瘦小的女生，她身边能够到的可抓住的地方都被人抢先抓着，在人堆里晃晃悠悠站不稳，被挤得苦不堪言。

应对了女生的感谢，廖聪对一边的张代问道：“代哥，你这两天干嘛？”

张代扶着车座：“能干嘛，家里有活就干活，没活就找兄弟们玩呗，对了，上次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还说起你，他们都不信你会弹吉他，有时间给他们露一手。”

廖聪现在听到酒就发自内心地抗拒，也没搭话。

欧阳娜则兴致勃勃：“廖聪，校花画像画完了你准备画什么？”

廖聪一愣：“还没有计划，画笔太贵了，买不起啊！”

欧阳娜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可思议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你每一张画我都特别喜欢。”

瘦小女孩也加入聊天组：“我也是，我最喜欢萧海洋那张。”

廖聪笑笑：“第一校草名不虚传吧。”

“嗯。”小女生腼腆笑笑，鼓足勇气抬起头，“你怎么不画一张自己的？”

廖聪打个哈哈：“每天照镜子就能看到，没心情画。”

“别人能看到啊。”

少男少女说说笑笑，拥挤的车厢里倒是欢快了许多。

下车，背着包往家走，一路上遇到不少返家的学生，都是其他高中甚至是初中的。

张代很热情地跟同村的人打着招呼，廖聪一个也不认识，只能跟在身边傻笑，好在这些人里也并没有人表现得跟廖聪很熟的状态。

廖欢已经在家了，看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正抱着一个鸭梨啃着，见到廖聪，笑眯眯递过来一个：“二聪，今天怎么晚了？我刚说要接你呢。”

“车太多，校门口掉头堵了一会。”廖聪咬了一口梨子，顿时眯起了眼睛，真甜！

姐俩吃完梨，锁好门，走路去鸡房。

“呀，咱家猫下猫了！”廖欢一进屋就看到自己家大花猫叼着一只黄白色的小猫咪旁若无人地走进来。

“回来啦？”廖聪妈正在炕头看电视，手里缝着一件棉衣，见到一对儿女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小猫咪，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活，“小猫还小呢，下了五个。”

廖欢喜欢得不行：“眼睛还没睁开呢！”

廖聪瞅着一群猫团子喵喵叫着挤着吃奶，心也被萌化了：“啧，两个灰白的，两个黄的，这只黑白的最壮实，肯定是公猫！”

廖欢闻言将黑白的小猫拎起来，瞥了一眼又放下了，自信道：“母的！”

“这……你怎么分出来的？”

“多简单！”廖欢把正吃奶的小猫挨个拎起来判断公母，小猫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猫妈妈急得伸爪子阻拦，却被廖欢无情镇压。

“洗手去！”廖聪妈从橱子里拿出几块枣糕，“尝尝，你姥姥自己做的。”

廖欢眼睛一亮，飞快洗完手，接过一块咬了一口，评价道：“有点硬，不过挺甜的，呀，怎么还有枣核儿？”

“有的吃就知足吧！”廖聪妈傲娇地哼了一声，“硬了有嚼劲！”

“妈说得对！”

“二聪你真是马屁精！”

廖聪笑得嘎嘎的，母亲和姐姐的声音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抚平了廖聪纷乱惆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