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晴瘫坐在地上,无视华丽绢衣染上泥泞,她半低着头,眼两点却似鬼火幽幽。
“将军……连守城都要带着她?”
她低声呢喃,一旁明白照料实在监视的男子看了一眼她,并不答话,只是径自在一旁烤着火。
火光明灭间,人影恍如鬼魅,在地上拖曳变幻——沈傲晴死死盯住那一堆火光,美眸中亮得黪人,嘴唇被咬出血也浑然不觉。
“他是我的……是我的!!”
宛如鬼泣的声音虽低,却含着异常狂乱之意。沈傲晴不顾一切的猛然站起,伸出半染污泥的手,开始在房中胡乱摸索。
“你要找什么?”
男人不耐的站起,上前欲阻止她。
“给我纸笔……我要写给默生首……”
沈傲晴双目熠熠,却闪着不祥的阴翳微笑,“我在将军营中还有些隐秘的心腹……对他来说还有用!”
默生首接到凌乱飞舞的密报时,皱着眉头掩不住厌恶。
“因为忌妒而失去理智的女人,如此迫不及待么……”
他不屑的哼笑道,再也不多看一眼,随意命人将这信封起,飞书转于京城的魏尚书大人。
“既然魏尚书大人早就对叶雨尘的性命有兴趣,那就让他大展身手好了。”
手下忧心忡忡,正要劝谏,默生首却是冷笑着挥了挥手道:“我是说过,要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到这个京城,但最好的是时机却不是现在……他应该在战胜胡人后被‘刺客’所杀!”
他摇了摇了头,低声喃喃道:“金禅……这可是养不熟的狼啊!若是他取胜,即使我得到高位,也要日日受他铁蹄逼凌——所以,目前叶雨尘还死不得!”
“若是叶雨尘能取得大胜,魏尚书大概就要坐不住了吧——毕竟,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将军的重用。”默生首俊秀温文的脸上闪过与年龄不符的狠绝透彻,“只要天下承平,他身为文官和世家之首,就有机会逐渐削减军备——皇帝即使再神武英明,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若是尊文抑武之势重来,就连他也休想翻转。”
“但这一切的前提,却是要——天下承平!若是我燕国皇帝乃是好战黩武之徒,只怕朝中有识之士,就要支持皇帝继续重武整军了!”
“所以,魏尚书先前就曾经对叶雨尘下杀手——燕国,不需要一位和兵的将军!”
“魏尚书其人,有毒蛇之残,却无其匍匐之弱,身后有十代以来盘要错节的人脉姻亲,面对这样的强敌,叶雨尘你是绝无胜算的。”
沈傲雪正在将军营中漫步。
空荡荡的庭院,沉寂凝滞好似无人居住,一路走来几乎见不着人影。
除了少数近身侍从外,其余人都被调出营去,密密麻麻的侍卫将这里包围住,一片片搜查着离奇被劫的沈傲晴。
胡人大概以为叶雨尘已经吓破了胆吧,奸细在营中来去自如,实在是莫大的威胁……沈傲雪仔细查看着,见侍卫们并无不妥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若是阵仗太大,只怕惹起金禅的疑心啊……”
她微微一笑,随即走向西侧小院。
院中别无他人,只有几个仆妇严密看守者叶雨尘的保姆,那位顺贤老夫人。
她自从那次下毒失败后,便一直被幽禁于此,据看守她的人禀报,她经常咬牙切齿的念叨,神志好似有些不清了。
既然演戏,就要全套……沈傲雪唇角微微勾起,看也不看一旁惴惴不安的从人,厉声问道:“你和沈傲晴是否有勾结?她到底躲在哪里?!”
这般质问当然徒劳无功,沈傲雪早就料到,也不气馁,继续问了些秘事,顺贤老夫人却仍然咬紧牙关不语,不时胡乱说几个字。
“你以为不开口便可以过关吗?还是你以为,你的主子沈傲晴会救你出去——她目前失宠,只怕是自身难保!”
沈傲雪冷笑着掠一把额前乌发,眼中浮现杀意——顺贤老夫人已经是颗无用的棋子,此时杀之,却是能迷惑金禅,让他以为满营戒严是为了追查营中奸细。
她从贝齿中蹦出几个字,“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沈傲雪凝目看叶雨尘——淡淡倦意蓿在眼角,心中不禁更多了几分怜悯关切,却是不动声色笑道:“之事见你如此疲惫,先为你准备了这些吃食。”
她话锋一转道:“攻城之战仍是非常激烈?”
“胡人的表现很邪乎!”
叶雨尘接过侍女手上的热巾子擦脸,叹道:“他们已经激烈攻城了数日,却完全没有力竭气馁之象,这样下去,倒是我军迟早会支持不住。”
“只要是人,总会有固有之极限。”
沈傲雪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脚底的营殿砖石,笑道:“我们脚踩在‘宝藏’之上,便好似坐拥火山,近日就会爆发。到那时,攻城之战自会停歇。”
暗不见光的狭长地道中,沙石簌簌而落,有无数兵卒出入。
金禅在外负手而立,探入半个头,仔细查看牢固程度。
“虽然差强人意,但也即将大功告成了。”
他摩挲着手上那卷羊皮卷轴,并未因即将到手的宝藏而欣喜若狂,却是若有所思。
一旁的阴影中有人上前低声禀报,“大王,居延那边,也一切准备就绪。”
“嗯……”
金蝉满意的颔首,随即却目光一闪,“那边,仍有此刻不断围杀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眼中笑意越见明显——
大计定矣!
再没有什么人能阻挡他的脚步了……就连那两位传说中的传奇也不能!
他想起沈傲雪,却是既满意又惋惜的叹了一声,“女人啊……”
“这世上的女人,不管多么聪慧冷静,一旦遇上情之一字,便会判断全无,头脑混乱,又怎么发觉我一石二鸟的布置呢?”
他眼望东北方,无尽的暗夜仍是风沙暗走,天上星辰闪烁,却正似他心中正炽的野心!
混乱仿佛无穷无尽。
将军营中,晴夜如许,星辰散落银河之间,霜气染白大地,原本空寂无声的营室中,却蓦然传出惨叫与惊号声。
“什么人?!”
巡夜的侍卫们眼见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从营中最核心处冲出,不仅反应,却纷纷倒在血泊中。
黑衣人满身尘泥,各个脸上污黑,好似刚从地底钻出,手中兵器却是蓄势已久,营中顿时喊杀声一片。
杀声四起,沈傲雪遥遥听着,却并不动容。
“既然宝藏已经得手了,居然还想趁机直捣营中,得到整个城池,金禅,你的得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响。”
她微微一笑,“不过无妨,这营中为了清理奸细,也算是戒备森严,你还是拿了宝藏就罢,太过贪心可要当心噎着。”
金禅在地道外平静等待,终于有人出现,无尽地道中运出一只只庞大箱子,磕得地道上方土石直落,险些崩塌。
箱子共有十口,巨大而沉重,上好的精铁锻钢,四角刻有引颈向天的苍狼图案,粗犷大气中不失精美。
“果然是父王的徽记!”
在吞吐不定的火把中,金禅不期然想起父亲横死时那暴突的眼珠,满口的血污,他打了个寒战,半张脸浸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鬼魅阴森。
正要命人抬往己方帐篷,却听外间人声喧哗,好似刀刃出鞘的声音。
“大王,各部族长求见。”
金禅的脸一阵抽搐,简直要怒不可遏了——跑到这荒野上来“求见”,显然是得到了风声,要来分一杯羹了!
这群人的嗅觉,竟是比豺狼还要灵敏!
他深吸一口气——眼下还不能与这群人决裂,“让他们过来吧!”
匆匆而就的简易帐篷被揭开一角,黑茫茫只见人影攒动,好似来的人不少。
皮靴的声响混合着彼此招呼见礼的声音,到了金禅面前,众族长却是前所未有规矩,竟无一人卖老,齐齐行了大礼。
金禅的面色越发难看,憋了一肚子的冷笑没放在面上,终究唇舌毒辣,“各位族长真的嗅觉灵敏啊!”
各族长面面相觑,有人恼怒,大多数人却是深沉交换了目光。
金禅心中隐隐咯噔一声,却仍是微笑从容,“你们是不放心,怕我私吞了宝藏吗?”
他侧身指了身后箱笼,“这些都是将士们挖隧道,从将军营地底取出的,件件桩桩,都是我父王的兵戎汗血换来!”
各部族长终于有些面色赧然了,西余老族长本就是最没心计与大志的,见他虽然语带负气,却仍愿意与各族共享财宝,连忙道:“前王铁骑彪炳,纵横天下无人能及,都是托他老人家的福,我们才能从汉地掠来这些财物……大王如此慷慨,愿将此分赐我等族民,我等无以为报,只有拼死效忠阵前了!”
“这话太重了,我实在不敢当啊……”
金禅听他首先服软表态,面上终究笑意转暖,“这些金玉器皿不能吃穿取暖,我一人独占又有什么意思?!零散分到各部,交于行商换来各色用物,才不负父王血战千里。”
各族长放下心来,连忙又是一阵乱哄哄赞叹,将先王与金禅都褒得天高,金禅听了毫无得色,话锋一转道:“此处离城中太近,若是落入叶雨尘眼中,只怕平生祸端,且等将士们将这些箱子运回王廷吧!”
各族长纷纷称是,此处大约有多少箱笼他们也是见在眼底的——巨大的箱子直到人头顶,十几只排成两列,缝隙中隐约可见金光宝气,这么丰硕的财物绝对是少不了大家有份,众人正笑赞着要起程离去,却听帐外远处一声暴喝,宛如春雷烈炸——
“且慢——!”
这一声将众人所有的动作都僵住,愕然之下,早有人揭开帘帐朝外看。
夜色苍茫,天边雷云急坠,宛如飒然乌羽,沉沉压下,无尽荒原之上,浩浩荡荡一群人马正疾骑而来。
漫天尘沙,宛如众人此刻心情,有眼尖的已然开始惊叫!
扑面而来的土尘让人觉得不快,更让人不快的是领头之人又尖又响的嗓音!
一道身影疾迅而入,踢开帐外镇石,站在门前扫视众人,眼中满是桀骜笑意!
金禅眯起了眼,双瞳因震惊与冷怒而凝为两道闪亮煞点,“二弟,你怎么……”
“怎么,我来不得了?!”
金扈嘴边啜着冷笑,低低说道,他半垂了头,整张脸都沐浴在昏暗中,状硕的身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宛如张牙舞爪的鬼兽。
金禅心知肚明他今日来意不善,却是从容笑道:“二弟你今日居然敢出现,真的好勇气……”
他的声音不高,众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之前数次派人来王廷杀我的帐,也该好好算算了!”
此时寒风飙起,众人皆听出他话中杀意,不由各个倒退了一步。
金扈乃是先王的幼子,他的母妃出身狄地最诡异阴森的暗杀世家,金禅登位后封他在偏僻边地,一直想除去他,却因暗杀世家的阻挠,不仅没能杀得了这个心头大患,自己也数次曹遭遇险境。
如此两人,一向是王不见王,如今却骤然对上,将掀起怎样的惊天骇浪?
金扈哈哈大笑,随即朝地上唾了一口,怒道:“别在我面前摆你大王的架子!”
他伸手一抓,便撕下半幅帘帐,手指指了外间,咯咯笑道:“你们倒是看看,都有谁与我一同来了?”
众人朝外仔细一看,却都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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