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道：“我现在不吃，之后可不好说。”
沈剑心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李大嘴不过是个外强中干之辈。
所谓的以烹人肉吃人肉闻名，恐怕也只是以讹传讹。
一路前行，漫无目的，他也确然没有目的。
他是来找人的，但目下却只有一丝线索，还是那小女孩提供的。
他在此间又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一个问过去。
其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村子里都点燃了油灯，因此并不黑暗。
没走多远，忽听一阵争论声传来，争论的是一男一女。
“死鬼，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我们亲热的时候，背后都有股凉意？”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入秋天气变凉了。”
“才不是变凉，那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就好像有鬼魂在背后飘荡。”
“奇怪，你怎么知道鬼魂在背后飘荡是什么感觉？”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去站在阴九幽身边不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你为什么要站在阴九幽身边？你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过？”
“死鬼，你吃什么飞醋，我只是打个比方，谁要站在他身边了。”
“你为什么要拿阴九幽来打比方？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懒得跟你胡搅蛮缠，有这点闲情雅致，还不如进房里……”
“还不如进房里怎样？”
“死鬼，我不跟你说话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
沈剑心上前问道：“两位近日可见过生人入谷？”
那女人道：“我没见过。老西你呢，有没有背着我去外面见野女人？”
那男人忙道：“没有，这几天我见过的女人只有你。”
那女人顿时一脸娇羞：“死鬼，赶紧跟我进房里……”
两人正要走，沈剑心又问：“敢问客栈对面住的是什么人？”
那女人反问：“你为何这么问？为何来找我问？”
反问了两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怒视自家男人：“该不会是……”
“老西，你个杀千刀的，不会是勾搭上那个疯婆娘了吧？”
那男人连忙解释：“放屁，我怎么可能勾搭那个疯婆子？”
那女人道：“那就更可恶了，你是不是勾搭上那个小女娃了？”
男人接着解释：“越来越臭不可闻，我又为什么要勾搭那小女娃？”
“如此阴惨的两母女，要我靠近她们一步，还不如站在阴九幽身边。”
那女人闻言顿时傻眼：“你？阴九幽？原来？”
那男人则满脸疑惑：“我？阴九幽，怎样？”
那女人连忙拽着他往屋里走：“你这样不行，赶快跟我进屋办事。”
看着夫妻二人进屋的背影，沈剑心若有所思。
但他很快又撇开思绪，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竟是延着村子走了大半圈，来到村后的一片荒地。
荒地西边是村子所在，东南两边是断崖深壑，北边则是一片乱葬岗。
在断崖深壑这边，有一片小小的芭蕉林。
虽然天色已黑，但仍有人点着火把在林中割芭蕉。
沈剑心立即上前向那人询问：“你近日可见过生人入谷？”
他的交际能力本来就不好，又在仁义庄做了十年的影子，更是退化得一塌糊涂。
因此无论面对谁，都是直来直去的说，直来直去地问。
全然没有任何礼数和回环，他也不懂什么是礼数和回环。
至于别人回不回答，搭不搭理他，他都无所谓。
他也不会因此迁怒于别人。
那人回答道：“嗯？我近日见过眼神像猴子，笑起来像猴子。”
“就连体态姿势都像猴子的玩意儿。实际上，那就是猴子。”
沈剑心又问：“你可知道客栈对面住的是什么人？”
那人回答：“可怜之人。”
沈剑心不禁有些疑惑：“可怜之人？”
那人又道：“你也可以理解为可恨之人。”
“多年前，毒娘子凶名正盛，一进谷就引起了骚动。”
“所有人都怕自己经营的势力不保，于是卯足了劲对付那婆娘。”
“我记得，当时有个家伙偷走了她襁褓中的孩子，以此要挟她的性命。”
“岂料，那婆娘竟眼都不眨地撒出毒粉，任由敌人抱着婴儿挣扎死去。”
“她那六亲不认的狠劲实在太可怕，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招惹她。”
“也再没有人敢动她们母女一根汗毛。”
沈剑心再问：“那个婴儿活下来了？”
那人回答：“那烦人的女娃命硬，自然是活下来了。”
“但若是像她这般活着，我可宁愿死去……”
他刚说到这里，忽有一物飞袭而来。
沈剑心眼疾手快，轻轻抬手一抓，便将那物抓住。
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个奇怪的果子。
那人顿时欣喜大叫：“献果，猿猴献果了，这时天地珍品欀木果啊。”
沈剑心问道：“什么是猿猴献果？”
那人解释道：“在这断崖深壑之间，生活着一群猿猴。”
“你别看它们一副尖嘴猴腮的蠢样，其实比人还精。”
“人们吃什么，猴儿看得久了，自也也就会吃什么。”
“人们做什么，猴儿看得久了，竟然也会依样画葫芦。”
“你若捡块石头扔它，它也会抄起身边的果子丢回来打你。”
“民间历来有猿猴献果之说，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而猿猴们善于攀援绝壁，能到达人所不能到达之处。”
“因此，它们丢过来的果子，大多都是天地奇珍。”
“比如说你手里这枚，便是昆仑山中极为罕见的欀木果。”
“小兄弟，你运气真好，初次来到恶人谷，就得到此等珍宝。”
“咱们打个商量，你这果子能不能卖给我？”
沈剑心道：“不卖。”
说罢，他便将果子收入囊中，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一路向北，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乱葬岗。
但见四下里坟茔错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阴暗处，隐隐有鬼火闪烁，清凉的夜风一吹，令人背脊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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