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在恶人的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我本来只是……只是希望让她得到解脱……”
说到这里，小女孩虽然没哭出声，眼睛里却不自觉晶莹起来。
沈剑心道：“我问的不是你说的这个人。”
小女孩道：“你说得对，像你这样的人，问的自然是我答应过你的人。”
“前几天，我的确见到一个外面来的女人，她笑起来眼神像狐狸。”
沈剑心顿时神色一动：“就是她。她在哪？”
小女孩却道：“你确定要找她？”
沈剑心道：“是。”
小女孩又问：“你不问我为何迟疑？”
沈剑心道：“没必要，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这是任务。”
小女孩道：“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我知道她今晚会在客栈与人碰面，暗号荼蘼。”
沈剑心暗暗记下来，又问：“你为何会认为我不属于恶人谷？”
小女孩却反问：“如今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沈剑心道：“我不在乎。”
小女孩轻笑道：“不错，我知道你不在乎，所以我才会认为你不属于恶人谷。”
“因为，恶人谷里只有试图伪装成善人的恶人，以及试图伪装成恶人的善人。”
“无论是谁，他们心底都深知自己所做之事的善恶，以此为评判而行事。”
“所以，当我请他们帮我下药时，无论我开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不愿意。”
“因为对恶人来说，他们不愿做出替人解脱这种善事。”
“而对善人来说，替孩子杀害母亲，这等事他们也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这些，都是他们看待人的方式。”
“但你不同，你看我时，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目标。”
“旁人有善恶，你却很无情。”
“所以，全恶人谷，只有你收下了我的药粉，并设法完成了目标。”
“而我虽然只说了，你不属于恶人谷，但你可能不属于任何地方。”
沈剑心闻言似乎被触动了一下，不禁多问一句：“我要找的人是否也无情？”
小女孩道：“她与你不同。”
“她笑起来像狐狸，但在她的眼睛里，所有人都像是温顺的白兔。”
沈剑心道：“你觉得她在狩猎？”
小女孩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超脱了我对善恶的了解。”
“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危险的人，非常非常危险的人。”
沈剑心又问：“她真是这样的人？”
小女孩道：“她绝对是这样的人。”
“我一点也不希望你与她碰面，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有好结果。”
“但我的直觉也告诉我，你绝对不会听我的。”
“所以，去吧，无情的人。”
沈剑心兀自一言不发，转身朝客栈走去。
在恶人谷兜转这么久，见到了这么多人和事，就这个小女孩给他的印象最深。
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也无意多问其中内情。
因为他知道，世上绝不可能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他无法对别人感同身受，别人也同样无法对他感同身受。
既然如此，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便好，这叫冷暖自知。
不一会儿，沈剑心便再次来到客栈。
掌柜哈哈儿依旧在柜台后笑脸相迎，那个老乞丐依旧坐在角落等人。
沈剑心也不多言，径直走到老乞丐桌前。
老乞丐抬眼一看，笑道：“哈哈，小兄弟，被我说中了，你果然回来找我了。”
沈剑心只道：“荼蘼。”
老乞丐一愣：“一个男人，用如此娇弱的代号？”
沈剑心道：“她是女人，她并不娇弱，她的眼神像狐狸。”
老乞丐顿时恍然：“呵呵，原来小兄弟你是代她来的啊。”
“小兄弟出去转了许久，想必早就饿了，快用些酒菜，再谈正事。”
说着，他便取了两个杯子，先给沈剑心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沈剑心顺势坐在他对面，伸手接过酒杯，立感酒杯清凉。
他先前拜会万春流时，就已得知了那包药粉的特性。
无色无味，只是会略微改变温度，除此之外再无迹可循。
所以他立刻就判断出，这老乞丐便是天吃星，而这杯酒显然已被下了毒。
他当即开口：“酒是凉的。”
天吃星笑道：“若不是小兄弟让人一番好等，也不会等凉了一壶好酒。”
“话不多说，可别让酒继续凉下去，咱们干了这一杯，便来谈正事。”
沈剑心道：“你是天吃星，这杯酒有毒。”
天吃星道：“小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想必你也认出我了。”
沈剑心道：“你认得我？”
天吃星冷笑道：“呵，那还得多亏了你那位故人。”
沈剑心疑惑道：“故人？荼蘼？”
天吃星仍然一脸冷笑：“我口中的消息，只与朋友分享。”
“而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就必须喝下这杯酒。”
“如若不然，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星半点消息。”
沈剑心应了一声“好”，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同喝下去的，还有方才悄然取出来的，万春流炼制的素女丹。
喝下酒，沈剑心接着道：“酒已喝，说出你的消息。”
天吃星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兄弟，你还蛮能撑的，但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有许多事想对你说，其中有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就是，我希望沈天君此刻还活着，让他看着他选定的人被毒死。”
沈剑心眉头微蹙：“你认识沈天君？”
天吃星仍然一脸笑意：“别着急，药效开始发挥了。”
“你很快就不能再说话，也不能再动弹分毫，但你还是可以听到最后的。”
“沈天君啊，一个让江湖武林都黯然失色的名字。”
“十多年前，他把我打成重伤，逼着我不得不逃到恶人谷。”
“我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但他居然随随便便就死在回雁峰，还留下了神一般的传说，真令人不痛快。”
沈剑心问道：“沈天君留下了什么传说？”
天吃星道：“哼，都是些无稽之谈，多半是仁义庄盖的遮羞布。”
“说什么他上到回雁峰顶，痛心于自己无法挽回江湖的损失，一头撞死在绝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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