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门

原以为找到阿贵便能解决问题，还没等阿贵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阿贵是后来者，我把他带到我的静院里，那他岂不是不能打听到王爷的消息；若此时放他去前厅，那王爷定会怀疑我先叫了阿贵去，给了好处便放在他身边当耳报神？再说前世这个阿贵可是卖主的玩意，这不是把烫手山芋丢给自己了吗。

算了，那就让阿贵老老实实给我栽点花花草草罢。

如今，我的线索又是全断了。

自在地弄了几天院子，带着小月去花市买了不少花苗回府，心情大好。这王爷也几天没出现，我已经把他给忘到后脑勺去了。刚看着几个小厮把花种好，正监督着他们给我砌一个鱼池，向管家便来请我到前厅一去。

“清韵，你已嫁入王府一月，是该回门了。”

一个月了回哪门子门啊，我有点生气。

“王爷，我已嫁入王府一月，此时才回门，是否已经失了礼节，还需要再回门吗？”

“本王母亲乃晏州人士，晏州本就是一月回门，王妃若不信，大可找人问问。”他不屑道。

我在闺阁中是有听说过，我那远方的钟表妹便是嫁到了晏州，足足一月才回门，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能回门就行了。

“臣妾唐突了，那臣妾便去张罗回门事宜。”说罢我便转身想走，回门的事情到时候打发小月做就好了，她筹备东西、礼节什么的都很在手，我心里更挂念着我那没砌好的鱼池。

不过几日我也回门了，根据晏州的礼节，父亲他们也没觉得冒犯，反而对这个王爷女婿喜欢的不行。可惜这李绩还得继续装傻。

“岳丈大人。”他作揖道。刚到陆府，他便在所有人行礼之前抢先一步，陆府上下受宠若惊。

“王爷，万万不可！”父亲一个踉跄上前扶住了李绩，我憋笑着看着这一切。其余人便继续着繁文缛节：“恭迎王爷、王妃。”

李绩站着不吭声，像是不知所措一样，我只好帮他说“免礼。父亲母亲，咱们进去说话。”偶然一瞥，看见叔父陆鸿的女儿陆飞韵也在，一直听说这个陆飞韵想要攀高枝，今日来我回门宴，可能别有用心。果然，进了内堂，飞韵便刻意在我和李绩身边绕来绕去，生怕李绩看不见她似的，可她屡次想要说话，都被父亲无意识地打断。李绩虽被世人视为痴傻，然父亲对他仍是礼遇有加，每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李绩呢，他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神游离，四处张望。众人皆以为他仍在装傻，可我却觉得此刻的他，似乎并不在假装痴傻，反而在寻找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悄悄靠近我，低声问道：“雅韵怎的没来？”我听后，心中微微一动，暗想他这般问起，他并不认识雅韵，怎会知道雅韵不在堂内？莫非是雅韵与他有何不为人知的交情？或是他心中另有隐情，只是借雅韵之名来探听些什么？

此事，倒是有些蹊跷了。

“王爷可曾见过雅韵？”

“未曾。”

“那王爷为何知道雅韵不在，在你面前献殷勤的女子，可是屋里唯一的姑娘，难道你不认为她就是雅韵？”

李绩哑然。飞韵、雅韵和我长得都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无法用长得不像来搪塞我。

“父亲，今日雅韵怎么没来？”我主动问道。

“雅儿前些日子去庙里祈福，恰逢下雨，回来染上了风寒，怕传染你们，便没有出来，如今应在闺房休息。”

听闻雅韵染了风寒，李绩那素来冷漠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紧张，我仔细打量，实是前所未见。我心中暗自思忖，便道：“既是如此，我们自当探望，只是闺阁之地，男子不便出入，便由我去看望她吧。”说罢，我目光转向李绩，他眼中神色复杂，似在揣测我此举之深意。

待我向父亲禀明此事，得了应允，便与肖姨娘一同前往探望雅韵。飞韵见我离去，便趋近李绩，她这心思，我岂能不知？曾有一秀才中意于她，可她嫌弃别人没有功名，便淡然拒绝，这些年来她一心想要攀高枝，无奈既无才情又无德行，高门贵户皆不入其眼。如今年华渐长，那个秀才中举后娶了宁尚书家女儿，她再想回头别人也不愿搭理，现下连李绩这般被视作痴傻之人，她亦不以为意，这般无奈，倒也是她自作自受。

我踏入雅韵的房间，闻到那熟悉的香味突然觉得恍如隔世，使我深深怀念起昔日闺阁之时光。“雅儿，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我轻声问道。

雅韵见我到来，心中涌起一阵欣喜，从床榻之上起身，轻轻拥抱我，“长姐，我甚是想念你。”然其言语之中，却带有些许哀愁。我察觉其不妥，轻抚其额头，还好并无发热之症，遂紧紧抱着她，柔声道：“究竟何事让你如此忧心，我的好妹妹。”

雅韵眼神在四周扫视一周，最终停留在肖姨娘身上，却又匆匆移开。“我只是染了些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并无他事，姐姐不必过于担忧。倒是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她轻声问道。

我微微一笑，道：“我一切安好，你且放宽心。”随后，又与雅韵寒暄几句，便转向肖姨娘道：“姨娘，王爷此刻尚在外堂，我还想与妹妹再叙叙旧。家中无女主人，您便是这府中的半个主母，还需劳烦您前去应酬一番。”

肖姨娘一听“主母”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立刻应承下来，欢喜地转身离去。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她的每一步皆无半点大家闺秀之风范。然而，雅韵却真正是大家闺秀之典范，幸得当年父亲为我们设立私塾，聘请名师与宫中教养嬷嬷悉心教导。若是任由肖姨娘教养，只怕雅韵便会沦为举止轻浮之人，更遑论成为那等狐媚之辈了。

待肖姨娘离去，我轻抚雅韵着的小脸蛋，柔声问道：“妹妹，不过小小风寒，何以忧思至此？快与姐姐说说，究竟有何隐情？”

雅韵面带忧色，低头轻叹：“姐姐明察秋毫，妹妹佩服。爹爹竟得知了我对赵引哥哥的心意，他非但反对，还欲将我许配给衍太师家的庶子衍庆。此人我素有耳闻，风流浪荡，常出没于烟花之地。妹妹实在不解，父亲何以如此，难道真要毁我一生么？”

父亲这样是太过了，我陆家的女儿竟成为了他攀附权贵的工具。我敛去怒火，缓缓道，“我如今已嫁一个傻子，本以为我嫁过去可以换你一个好姻缘，谁知父亲这样贪得无厌。但先皇已逝，家中势力渐微，可再怎么也是一品官爵，几乎可以算众臣之首。又何苦以我们换取那虚妄的稳固地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衍国公今日虽受天子青睐，来日若皇上殡天，新帝登基，他又岂能长久。父亲这般短视，实非智者所为。”

“姐姐慎言，此等话语岂可随意出口。”听我这般话，雅韵吓得不浅，我居然敢随意说皇帝殡天这类词。我前世是李贽的宠妃，知道他身体看似健壮，但他多疑的性格让他所有事情亲历亲为，从不放权给他人，要是我还活着，不出三五年就能看见他死去。

“姐姐气糊涂了，说了胡话，妹妹莫怕，姐姐出了你的闺房便自有分寸。你与赵家公子之事，姐姐定会为你周旋。衍国公素来高傲，未必看得上咱们陆家。你且放宽心，姐姐定会护你周全。”对于朝中之事，我早已了如指掌，此番重生，犹如手握答案解题，自信满满。

见时辰不早，我与雅韵闲聊几句后，便起身返回外堂。刚到堂前，李绩闻声抬头，眼中闪过紧张之色。见我独自归来，他眼中的期待与关切转瞬变为失落。我心中疑惑，此李绩与我妹妹素未谋面，何以对她如此关切？此事定有蹊跷。

“相公，妾身回来了。雅韵妹妹的风寒尚未痊愈，恐不能前来相见，今日你怕是见不着她了。”我轻声说道。

李绩闻言，眉头微蹙，“风寒未愈？病情可严重？”

我摇了摇头，“虽不算严重，但此时天凉，妾身怕她一来一去病情加重，故未让她前来。”

李绩沉思片刻，对一旁的向管家吩咐道：“我记得府上有一根千年人参，你待会儿取来，给雅韵送去。”他的话语中满是关切，竟忘了平日里装傻充愣的模样。真是关心则乱。

肖姨娘一听此言，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她本不该多言，可给她的女儿都如此关心，那么以后她能指望上这个王爷，若是能让王爷出面，让她这个妾成为正妻也不是没可能。她便夸赞道：“王爷对娘娘可真是情深意重，连娘娘的妹妹感染风寒都如此关心，可见夫妻二人情深意切啊。”

我听着肖姨娘的夸赞，心中却冷笑不已。我转向李绩，他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嗯，妹妹嘛，自然是要多关心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这种虚伪的场合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便对李绩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不如早些回府吧。”我渴望回到自己的院子，那里虽非真正的家，但至少有我自己的空间，李绩也不会来，倒也落得个清静自在。

李绩点了点头，“也好，我们这就回府。岳丈大人，改日我们再来探访。”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却不禁冷笑。探访你老丈人还是探访我妹妹啊？呵，你心中真正的想法，我岂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