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黑曼巴

烈日流火。

空气都被晒成了蒸汽，袅袅升腾。

王缔坐在狭窄的地牢里，浑身酸痛，汗流如瀑。

地牢，是真正的地牢。

在山坡上就地凿出石坑，坑上面装上铁栅栏。

石坑长约八十厘米，宽约六十厘米，高约一米。

无法站起，无法躺直，只能坐着或蜷卧。

王缔还好，“金刚”马克是被角斗场内保硬生生用脚踩压进去的。

炽热的阳光将石坑晒得犹如烤箱。

王缔头晕眼花，口干舌燥。

屁股下像坐着烙铁。

肩背的皮肤针扎般刺痛。

全身骨髓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成了王缔无限向往的洞天福地。

他甚至十分嫉妒一直昏厥不醒的马克。

但是，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让他根本睡不过去。

“沙沙沙……”

一阵奇异的轻微的摩擦声响起。

王缔凝神一看，瞬间头皮发炸！

一条土黄色的黑曼巴，游弋在地牢边缘。

半截身体竖立。

乌黑恐怖的大口，发出“呼呼”的威吓声。

“豹子”的篮球角斗场建在N国福峰一麓。

福峰上黑曼巴很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天气炎热，这条黑曼巴应该是准备爬上树梢栖息。

却在迁移过程中，恰好经过王缔所在的地牢，差点跌下去。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黑曼巴立即进入攻击状态。

王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恐惧自心底弥漫至身体末端，手脚发软。

前世童年时期，王缔曾被腹蛇咬伤，差点儿一命呜呼。

自此，蛇就成了王缔最害怕的东西。

即便后来进了雄鹰，成为顶尖特种兵，王缔都无法克服对毒蛇的恐惧。

这也成为他后来退役的一个诱因。

王缔知道，黑曼巴虽然具有极强的毒性，但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所以王缔将身体使劲蜷缩在地牢里，一动不动，避免引起黑曼巴注意。

黑曼巴半边身子悬空，在地牢边缘摇摇欲坠。

铁栅栏的空隙不大。

相对黑曼巴，却又太宽了。

王缔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喘。

最近的岗楼离他的地牢有五十米。

就算守卫愿意冒险救他，王缔也不敢呼救。

黑曼巴试探了几下，没有找到路，身体反而有近三分之二悬空了。

这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传来。

黑曼巴受惊，猛然跳起，回头。

于是，它的身体完全脱离地面，向地牢里掉下来！

王缔的心跳停止了……

一只手快如闪电，倏地钳住了蛇颈。

黑曼巴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毒蛇。

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牢牢锁住了。

王缔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精神反而比之前振奋了许多。

一个女子，居高临下看着王缔。

她二十岁左右，容颜寡淡，面色腊黄，像一块失去水分的干橘皮。

细看五官没有太大缺点，但是凑在一起，却极不协调。

这样一张平凡甚至算是丑陋的脸，却让王缔骤然激动起来，亲近感油然而生。

因为，这居然是一张华夏面孔！

女子皱了皱眉，狐疑道：“这样一个小孩儿，能打败‘金刚’？”

她的嗓音嘶哑冷厉，像一把破二胡上的旧弦。

黑曼巴细长的身体缠绕在女子右臂上，不停吐着黑色信子，令人非常不适。

女子看出了王缔的恐惧，脸上便生了几分轻视：“一根未成年的肉条，不到两米，不够塞牙缝的，只能熬汤。”

“你、要……吃它？”王缔惊讶到结巴。

“很多兄弟一年到头吃不上一点肉星，难得有野味自己送上门，肯定不能浪费。”

王缔一阵阵反胃。

“你叫什么名字？”

“我？哦，我应该叫……克恩。”王缔回答。

“我问的是你华夏名字！”女子不耐烦了，“你是华夏裔吧，没有华夏名字？”

“有。我叫王缔。”

“嗯！我叫‘青烟’，我只有华夏名字。”

“青烟？”王缔诧异道，“山花笑渌水，岩岫舞青烟？”

没想到，这样一个凶悍女子，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名字。

想起寒山诗句，王缔下意识用华夏语念了出来。

青烟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温度。

“没有这么复杂！”青烟也改用华夏语，“人生在世，无论贫富贵贱，最终不过一缕青烟——你的华夏语挺地道！”

青烟的华夏语带着几分南方口音，但王缔还是感到非常亲近，难以自抑到热泪盈眶。

穿越到异国他乡不同时空，无处不在的疏离感，催生了无孔不入的孤独和恐慌。

而同根同源的脸庞和语言，让王缔心安。

“豹爷让我告诉你，你受委屈了！不过这事他会很快摆平，你再忍耐几天。”青烟忽然道。

她的眼睛亮亮的，盯着王缔。

“嗯？”王缔不明白青烟为什么这样说，“谁是‘豹爷’？”

“当然是我们的老大！你有什么话带给豹爷？”青烟发问。

随即，她补充道：“放心！这里除了你、我和豹爷，没人听得懂华夏语。”

王缔突然心生警惕。

他不动声色：“老大就是角斗场老板吗？那我赢的狗头金啥时还我？”

青烟盯着王缔眼睛。

或许因为俯视自上而下，青烟的眼神非常有压迫感。

手臂上不停扭动的黑曼巴，让她像极了神话故事中恐怖的母夜叉。

王缔回视青烟。

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几分探究，几分担忧。

他的脸庞，稚嫩纯真，没有一丝城府。

青烟的眼中腾起一股火焰。

然后——

黑曼巴一跃而下，跌入地牢！

王缔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黑曼巴沿着王缔左腿往上爬。

滑腻柔软冰凉的恐怖感觉钻进王缔每一个毛孔。

王缔不能退，不能躲。

不敢叫喊，不敢呼吸。

王缔不怕死。

他曾经是最勇猛的特种兵。

但是对王缔来说，蛇比死要可怕！

他特别希望这时候自己能昏死过去。

可是曾经受过的精神训练，让他无论面对多么绝望的情况，都保持绝对清醒。

王缔的牙齿咬得“格格”响。

但是他一声不吭。

因为他恍惚中又看见了浑身浴火的张伟。

他生死与共相互挡过子弹的兄弟。

像王缔一样勇猛的特种兵张伟，执行过无数九死一生的任务。

却在一次执行伏击任务时，被“毒液”雇佣军的火焰喷射器扫中。

因为，有一条竹叶青钻进了王缔面罩！

外号“冰人”的张伟，死的时候却像一只涅槃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