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质子之子

质子府，西苑

门“吱呀”一声开了。

满头珠环玉翠的美妇人眼神示意旁边的两名粗壮仆妇把跟在她身后的十二岁男孩扔进屋内。

男孩叫金俊明，是美妇人众多庶子中其一。

屋内弥漫着酒肉气息，里面满身横肉的男人正独自酌酒吃肉。

这个男人是京中臭名昭著的鲁国公，传闻他有特殊癖好，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母亲，母亲、、、”金俊明双手死死抓住门框，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恐惧。

美妇人嘴角扬起，跨步上前用力把金俊明的手指一只一只掰开，“不要叫我母亲，我可没有你这样孝顺的好大儿。”

“你的母亲是卑贱的舞姬，生下你这个低贱的孽种，自以为靠着爬床吹吹枕头风就能脱离贱籍.....呵！痴心妄想！”美妇人脸上笑的如沐春风，嘴里的话却无比恶毒。

“如今你母亲已被我送去鲁国公府上，你们母子俩齐齐上阵，若是把国公爷伺候好了，兴许你母亲就能如愿了！”

“去吧！好孩子！”美妇人掰开金俊明最后一根手指，用力一推。

一个低贱的庶子而已，她名下多得是。

“不、不要，母亲、母亲、、、”金俊明挣扎着哭叫，却躲不开那双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

脑满肥肠的鲁国公阴恻恻地笑着将金俊明从地上抓起，扔进里屋。

两仆妇识趣地把左右房门掩上，对里头的呼喊声充耳不闻。

这种腌臜事她们见过太多太多了。

不一会，一道凄厉的叫喊声划破静寂的午后。

西苑的下人早已被遣散到前院做活，但那声声惨叫依稀还是能传到前院，仔细听那痛彻心扉的呼喊，就像是在行刑，一声比一声高昂。

也不知过了多久，凄厉而绵长的呼声逐渐沉寂在阵阵蝉鸣的午后。

***

四月天的上京城风和日丽，没有暴雨的狂澜，也没有烈日的炙烤，清风虽带些凉意却和煦又舒适。

一名身着绿衣的丫鬟拎着食盒从大厨房出来，回去的途径得经过几道回廊，一路上不少丫鬟婆子笑着和她打招呼，待她转过身便在身后交头接耳起来。

“...都好几日没下床了，想来是病的不轻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夏日，夫人去看过几次都没准进屋...”

“一个假千金气性都敢这么大，也不怕惹恼夫人立马把她赶回乡下去？”

“唉！倒也不能全怪四姑娘，娇养了十几年…...突然有人上门说错抱了孩子，换成谁也接受不了这种打击？听说昨日陶家来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解除婚约，啧啧.....”

“事情一出，四姑娘占着这个身份便名不正言不顺；事才传出，陶家就急哄哄的上门解除婚约，生怕履行婚约娶一个农女回去，讨不着好处。哎！咱四姑娘性情高傲，哪受得了这种屈辱，当下就跑出院子跳湖，幸好捞得快，不然可得淹死。”

一旁的婆子甩过去一记眼神，府中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人干活，一有什么动静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可不捞得快吗？

***

林府

此时处于西南方位一处意境清幽的院落小厨房中，一个梳着双鬟发髻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在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掉，手中的蒲扇正对着面前的小药炉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玉意，你个小蹄子，又犯懒了！看我不打醒你！”一个身材高挑，年长一点，梳着侧辫的管事丫鬟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一巴掌轻拍在玉意的后脑勺上，然后抢过小丫鬟手中的蒲扇小心地扇着快要熄灭的小火炉，炉中的木炭很快燃烧起来。

玉意素来害怕眼前的锦绣，因为锦绣一等丫鬟，是四姑娘的贴身大丫鬟，管着她们这几个二等以下的小丫鬟，手中有些小权力，在四小姐跟前说话也有分量，院子的女婢们还是挺畏惧锦绣的。

玉意的瞌睡虫立马被吓跑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绞着手指，“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外间进来一绿衣大丫鬟也是梳着侧辨，只不过锦绣的发辫在左边，她的在右边；模样比锦绣清秀些，只是此刻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一进来就把手中的食盒重重地放在小厨房中央放置物件的长桌上。

“今日又是谁得罪了锦心姑奶奶呀？看，都气成什么样了？嘴嘟的都能挂油瓶了，来来，我找个油瓶帮你挂上！”锦绣把蒲扇递给玉意，起身故作去翻找油瓶。

“哼！大厨房那边的婆子嘴太碎了，竟然敢咒四姑娘.....咒四姑娘.....”后面的话锦心说不出口，她怕一语成谶，到时候她们几个丫鬟该何去何从？是分配到府中各房伺候？还是早早出府嫁人？她才刚提上来当一等丫鬟，岂不是捞不着半分好处？还得从头再努力？

达官显贵人家里头的一等丫鬟就好比是小门户的小姐，吃穿用度有时候虽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按等级分，也是能由下等的丫鬟伺候，生活水平不比小门户的小姐差多少。

闻言，屋里的三人都静默了，哪怕有些话不用宣之于口，但事实摆在眼前。四姑娘已经躺在床上四五天了，只能服用些许的参汤妙药吊着半条命，谁知道什么时候阎王就过来把命收了去！

“行了！”锦绣重重叹了口气，“只要四姑娘还在一天，我们都要尽心尽责，至于其他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多用点心，夫人看在四姑娘的份上也不会亏待我们的。”

到底还是锦绣老练，几句话就把两个小丫头焦虑的情绪安抚下来，打发她们各自做事去。

摘星楼是林府占地最大的小院落，林幼宜作为林府备受群宠的幼-女自然得到全部宠爱，母亲王氏更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心肝宝贝女儿。

才待林幼宜满五周岁，按规矩该有独自居住的院子时，夫妻二人就辟出西南这边的院落按照江南那边的建筑风格，修建了一栋两层高的小楼，楼前挖了一个月牙湾般的小小荷花池，里面还养着几条极难寻的锦鲤。

院落种着林林总总一年四季不败的各种花卉，此消彼长好不繁荣。

最难得的是，二楼小阁楼的屋顶开了个小天窗，是用透明的琉璃瓦铺盖的，这种琉璃瓦是林父托人从浙江市舶司重金求购的，透明琉璃瓦比斑斓色彩的琉璃瓦更是难求，一小片透明琉璃瓦便价值一两白银，属实非常难得。

但在仲夏夜时，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外头的繁星点点、皎皎明月，揽星入梦，拥月色成眠，那是多么的诗情惬意场景！

因此琉璃瓦哪怕价值万金也是值得的！

‘摘星楼’因此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