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公元200年。
四月初一。
荆州,南阳。
隆中。
黄昏时分,卧龙岗上。
藩篱围起来的草庐正堂之内,一个黑袍英武公子正与此间草庐的主人,一名气质儒雅的白衣儒生相对而坐。
“孔明,你之好友如庞士元,徐元直,崔广元,孟公威,马季常等人,近些年来都已相继投入本公子的麾下,为牧所用。”
“唯独你……”
穿越成刘表儿子的刘牧,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诸葛亮。
这位在他前世未沦为泥头车业绩时,就已经对其名姓如雷贯耳的未来蜀汉丞相。
“在面对本公子这些年的拉拢示好时,始终无动于衷!”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还是说……”
“本公子在你这位卧龙的眼中,就那般不堪,不值当投效?”
质询间,一股上位者的威势不经意间的从刘牧身上迸发而出。
面对诸葛亮,身为荆州牧刘表的长子,未来更有可能是荆州之主的刘牧,在求贤的态度上,并未表现的如历史上的刘皇叔那般“低声下气”。
原因很简单!
他,刘牧刘伯治,不是后来那位离开了卧龙辅佐,就难成就乱世霸业的汉昭烈帝。
若非出于“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丞相保重”的前世情怀……
他根本不会数次拉拢示好诸葛亮,不会耐着性子特意出行至此与他在这里浪费口舌。
毕竟。
对刘备不可替代的诸葛亮,于他这位布局多年,暗中积聚不俗势力的穿越者而言,还真不算什么。
刘牧可以保证的是:
他如果得不到诸葛亮的投效……
决然不会蠢到将他留给如今徐州才为曹操击败的刘备,给自己将来留下心腹大患。
反正这些年来随着中原之地战乱不绝,南下荆襄避祸的北方流民可有不少。
若在他今日离开此地后,有些手持利刃的北地流民丧心病狂的血洗了卧龙岗,刘牧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位高权重如董卓何进,武力至强如吕奉先都死了……
想来掌控生死的阎王爷,应该也不会介意在生死薄上再添加一个喜好躬耕于南阳的山野村夫性命。
念及此。
刘牧心底生出一抹杀意。
今日他若是不能带得诸葛亮出山……
或许,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来此间草庐了。
下一次二人再相见之时,大抵会是诸葛亮的头七。
那时。
他会提着血洗了卧龙岗的流民匪寇的脑袋,站在诸葛亮的灵前携庞统,徐庶等人给他上香,为他招魂。
倘若有人给诸葛亮灵前替他摆下了还魂七星灯……
他也只会使个眼色授意当下担任他亲卫统领的魏延,不小心将之撞倒罢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对面。
跪坐于长案一侧草席之上的诸葛亮,看着此时言辞强势的刘牧,嘴角一阵苦涩。
“公子何出此言。”
“若是连辅佐刘荆州拿下荆襄全境,未及弱冠就领兵平定了长沙张羡,零陵,桂阳三郡叛乱您,尚且都被形容为不堪的话,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英雄豪杰!”
“亮,虽久居隆中山野,但也尝闻水镜先生那句‘荆楚有伯治,吴越出伯符,二英相争,江南主沉浮’的评断!”
“这些。”
“不正是世人对您的赞誉吗?!”
诸葛亮没有正面回答刘牧其不选择出仕其麾下的原因,而是拿出了荆州境内水镜先生司马徽的评断来变相的称赞刘牧。
“而且……”
作为后来能在江东舌战群儒,两军阵前活活骂死王朗的存在,诸葛亮说话的艺术显然不止于此。
只见诸葛亮故作疑惑的开口道:“令亮不解的是……”
“公子您现在不但有士元,元直,刘巴刘子初等才能不下于亮的贤良之人为内援,在外更是姻娶蒯越之女,黄祖之女,沔南名士黄承彦之女,借诸女之父和其宗族势力为臂助!”
“公子,这样的您……”
“当真缺亮这一个山野村夫出谋划策?”
说到“沔南名士黄承彦之女”的时候,诸葛亮怅然的叹了口气。
可惜数年前在他准备派人向黄家求亲的时候,他的叔父诸葛玄意外病重死了。
为了守孝,他不得不将求亲之事搁置。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
这期间黄承彦之女黄月英又怎会成为眼前之人的妾室,使得他错过与黄月英的姻缘。
“缺!”
诸葛亮话声刚落,刘牧斩钉截铁的声音已然响起。
“公子您……”
诸葛亮哭笑不得的望着刘牧,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当他对上刘牧神色间不似玩笑的认真之态时,知道难以对刘牧继续搪塞下去的他,深吸一口气道:“公子!”
“宽限亮一些时日如何?”
“不瞒公子,短期之内亮确实无出仕一方的打算,这点恐怕要让公子您错爱了。”
“但!”
诸葛亮的话语再度来了个转折。
“亮能告知的是……”
“待到将来您执掌荆州时,亮必然会出山。”
这里,诸葛亮模糊了一个概念。
他只道了会自隆中出山,却并未肯定言说一定会出仕辅佐刘牧。
假如是旁人,也许就被诸葛亮糊弄过去了。
然,诸葛亮不知道的是。
其所面对的,其实是一个两世为人的穿越者。
听到诸葛亮说出的这番话,刘牧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就那般平静的注视着诸葛亮,不发一言!
一息,两息,三息……
数个呼吸过去,就在诸葛亮快承受不住屋内的压抑之气的时候,
“哗啦!”
诸葛亮赫然看到刘牧从二人跪坐的长案前起身。
在他的注视下,
刘牧背负着双手,一袭黑袍的背对着他于窗前站定,挡住了外面射进来的日光。
“所以!”
“孔明你之所以不投效本公子的原因……”
“本公子可以理解为是因为在你的眼中,本公子还不是荆州之主,是那荆襄之地十万带甲之士的发号施令者吗?”
“呵呵!”
“这样的你,是该让本公子说你心高气傲,还是志存高远呢!”
对于刘牧的“贴脸嘲讽”,诸葛亮没有反驳。
身为一个隐士智者,诸葛亮从来不否认刘牧这位州牧长公子的优秀。
但。
性格素来谨慎的诸葛亮,更清楚的是:
刘牧再怎么优秀,都掩盖不了其父刘表不思进取,不想着逐霸天下,仅仅是个“守护之犬”的事实。
刘表活着一日,刘牧就掌控不了荆州这艘巨船的舵。
刘牧再怎么英明神武,他也只会北刘表压着,英雄无用武之地。
加之近些年来刘表对蔡氏宠爱异常,襄阳城内流传其受蔡氏的枕边风所影响,有意立嫡幼子刘琮为继任者的传闻……
这令诸葛亮如何敢在荆襄局势尚未明朗之际,就贸然下注刘牧?
即便要选主公……
他诸葛亮要选的,也只会是一个志在逐霸天下的明主,而不是一个空有壮志,却被无能父亲长久忌惮和压着的诸侯之子。
从这一点看。
诸葛亮觉着方才公子刘牧嘲弄他“心高气傲”倒也没错。
“唉!”
听着身后陷入的一阵沉默,窗户前的刘牧发出了一声叹息。
“孔明,你看那夕阳!”
“你说。”
“如果它落下了,世间迎来的会是黑暗?是黎明?”
“还是一轮不再暮气沉沉,照耀山川大河的新日呢?”
言罢。
刘牧也不在意诸葛亮的反应,自顾自的举目远眺远方的落日,就那般静静的立于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残阳即将落入地平线之际,草庐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
就见魏延夺门而入。
其神色有些慌乱的对刘牧通禀道:“公子!”
“蒯良派人传来消息!”
“约莫两个时辰前,近来感染风寒的州牧大人在喝了蔡氏从方士处寻来的汤药后,当场口吐黑血不止。”
“现下……”
“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蒯主簿希望您速返襄阳,安定大局,谨防宵小生乱。”
“若是晚了……”
魏延的话语没有说完,场中的诸葛亮却是失态的猛然看向了窗前的刘牧。
有着先前刘牧那番突兀的“夕阳落日”之论在前,聪慧如诸葛,焉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公子,您怎会……”
刚吐出五个字,诸葛亮戛然收声而止。
因为后面的话不能说。
说了,不光刘牧的名声会败坏。
这里,更是会死人的。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诸葛亮才陡然察觉到……
原来,在魏延不曾闯进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根本不曾看穿刘牧。
其看到的。
一直都是刘牧背对着他的身影。
而始终不曾起身,之前跪坐在长案前的他,如今随着失态之下猛然顾盼转向刘牧,行为像极了臣子跪叩君王。
终于……
在诸葛亮的注视下,刘牧缓缓的转过了身,给出了回答。
“我怎会?”
“那人虽是吾父,可如你诸葛孔明所见……”
“他的存在,终究是挡住了本公子前行的道路,不是吗?”
父子间交接权利的方式有很多,他刘牧不过是快进到玄武门继承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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