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命运反噬机制』

自从返回主世界，周通就再也无法感受到命运之神的注视。

与金发幼女神明的联系彻底断绝。

但系在小拇指上的命运丝线并未就此消失。

周通猜测，或许是因为命运丝线是“命运”这个概念的具现化产物，所以被判定为一种道具、物品。

命运之神只是命运之神。

并非命运丝线的制造者。

而是“现任”的支配者。

眼下，这位支配者完全失联。

比死亡还要彻底。

导致这条命运丝线就成为了无主之物。

因为刚好随身携带，又与自己命运相连，故而自行认主。

把自己当成新一任的支配者。

“操纵命运丝线的能力是命运之神的权能，我现在也算拥有一小部分命运的权能。”

既然如此。

吸收咒力的做法，就跟发动权能需要耗费咒力是一个道理。

那问题来了，这东西到底在朝哪儿发力呢？

周通试着注入更多咒力。

让自己的精神随着咒力深入其中。

有意识地去了解它、控制它。

把它变成自己的形状。

渐渐地。

视野里出现了与众不同的事物。

空气浮现出淡淡的光之轨迹。

既像是树叶脉络，人体血管。

又像是平行时空，多元宇宙。

以小拇指上的命运丝线为起点，这些奇妙的轨迹向外延伸。

有的没入周防家宅邸里的女仆身上。

还有的没入虚空，不知去向。

周通随意择取一道光轨，拿出弑神者的精神集中力去认真审视。

下一刻，熟悉的灵视现象发生了。

一些画面在眼前如同幻灯片一般快速闪过。

“原来如此……”

周通逐渐理解了一切。

也知道手上这根命运丝线到底做了些什么。

敢情是帮自己清算过去结怨的仇敌，以及对自己心怀恶意、有不轨之心的蠢货。

正确来说是只要带着恶意企图干涉自身命运的存在，都会遭受来自命运的反噬。

反噬程度并不取决于干涉力度，而取决于恶意的强烈与否。

俗话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命运丝线这边正好相反。

甭管做了什么，念头一起，反噬也就随之而来。

轻则小灾不断，霉运连连。

重则飞来横祸，大难临头。

前者倒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是以还愿、报恩的方式去抵消反噬，相当于忏悔、洗涮罪孽之举。

后者基本上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反抗也没有意义。

躲过一劫还有一劫，死亡如影随形。

身边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将其置于死地。

所有的起因，最终都导向死亡的结果。

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站着不动都有可能因为过度紧张心脏骤停猝死。

周通就“目睹”了一位防卫省高官喝水呛死的全过程。

验尸官、灵异专家都查不出特殊原因。

验尸官查不出来可以理解，灵异专家也查不来才是命运反噬最棘手的地方。

“命运反噬的也是命运，不是直接对特定的目标施法下咒，当然不会有灵异力量的残留。”

说到底。

这与老百姓得罪了皇帝，于是身边人立刻与之保持距离，甚至极力针对的现象没什么不同。

皇帝并没有自己出手，所以不曾留下任何擅自动用权利惩处他人的痕迹。

环境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命运就是环境，无处不在。

严格来说，防卫省高官并非死于周通之手，而是死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之下。

命运丝线是命运的具现产物。

再加上，周通姑且还算是人类。

因此来到这个世界，便与这个世界的人类命运总体产生联系。

得罪他无异于和整个人类命运总体作对。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头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同理。

人类命运总体宛如巨石，区区人类带着无比强烈的恶意，就像用尽全力似地一头撞上去，岂能不死？

恶意轻一点的，撞得就轻，自然还有得救。

这命运反噬机制，便是现如今周通持有的“不完全命运权能”的力量。

虽然被动，但相当好使。

能让他的日常生活过得安稳一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终究是不完全的权能。

它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弊端。

那就是“只对人类有效”。

人类之外的存在，无论恶意多强都不会遭到反噬。

周通将这个弊端牢记于心，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命运反噬机制』就过度疏于防范，忽略了一些潜在危机。

“通少爷，严清大人请您去书房一趟。”

“我知道了。”

周通收敛心神，将命运丝线的事情放下，对前来禀报的绫乃点了点头。

因为大祖父的一通电话，加上在意有希的身体状况，从八王子市返程后便再度造访周防家。

晚餐还在准备中。

这会儿正在沙发上看手机，只是被命运丝线的异动打断了思绪。

对于大祖父突然邀请自己去书房谈话，老实说他也早有预料。

“绫乃，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只是……在有希大人和周防家遭受危难之际，我却只能和家人一起被疏散，这个结果让我始终难以平复对自己的怨恨。”

绫乃一身黑白女仆装，不但面无表情，语气更是毫无波动。

如果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缘故，周通还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听说你还在坚持像个忍者一样地修行？”

“道场的师傅说我很有天赋，请通少爷原谅我的任性。”

到了书房门口，看着女仆用那双水灵灵的漆黑双眸仰视着自己，周通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的忠诚拥有与之对等的力量。”

随后便敲响书房大门，在得到回应后推门入内。

十分飒然地将绫乃那睁大，像是充满惊喜的眼神甩在身后。

“我来了，大祖父。”

“坐。”

“一如既往喜欢喝浓茶啊。”

“一如既往眼光卓绝。”

周防严清放下茶杯，颇为感叹地看着坐在茶几对面的清隽少年。

“有希或许看出来了一点，优美则是根本不懂。”

“我对茶的种类没有特别的追求，只要浓度足够，就能带来丰富的口感，大脑也能收获到更为强烈的反馈。”

说到一半，老人突然话锋一转。

“在你眼中，现在周防家还有幽灵徘徊吗？”

“一个也没有。”

“是吗……之前供奉的咒具已经失效了，但连一个幽灵都没有，看来你成为了了不起的灵能力者。”

“我无意探究，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又是告诫吗？”

周通端起桌上事先给自己准备的咖啡拿铁吹了吹。

相对于那杯浓茶来说只是便宜货，但这正是自己喜欢的饮品。

大祖父以前也没少拿这事儿说他，今天却主动将其端到他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这个，甜蜜的浓香中带有一丝不一样的气味，令周通回味无穷。

“不，是请求。”

周防严清神情严肃。

“我希望你可以让周防家做出改变。”

“改变吗？”

周通声音静谧，茶杯里热气升腾，萦绕于眼前，让他的双眸就像天上云层里睁开的龙瞳似的虽无太多感情色彩，但威势煊赫。

仿佛无论怎样的话语，从这双眼睛的主人嘴里说出都会变成真实。

实际上，他也这么说了。

“我有能力颠覆这个国家，甚至是改变整个人类社会的存在方式，让无数人流离失所，让富人与穷人交换立场……让周防家成为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王族。”

“大祖父，您想要怎样的改变。”

“哈……”

周防严清自嘲一笑。

“说的那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拥有能力的人，就要充分发挥出能力，这才对得起没有能力的人，对得起拥有这份力量的自己。”

“能力带来相应的地位，获得相应的权利，承担相应的责任，履行相应的义务，得到相应的收获，堂堂正正凌驾于绝大多数民众之上……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能力就是一切，如果你是神，我就对你磕头，如果你是王，我就对你行礼。”

“我很遗憾，虽然你很有能力，但你毕竟不是周防家的继承人，所以没必要承担太多的责任。”

“即便如此，我也想借助你的能力让周防家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看来这次事件给您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周通语气莫名。

“只可惜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短期内不难办到，但是长期来看，不确定因素太大。”

周防严清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你说得没错，这次事件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也让我意识到这方面能力的重要性。”

“光靠官方机关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我希望能让周防家拥有在灵异事件中存活下去的自保手段。”

看着周防严清的面庞因精神压力过大尽显老态，周通也认真了起来。

“即使您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周防家养育我多年，待我不薄，我不可能看着它毁于一旦。”

“至少您、姑母、有希还在的时候是这样。”

对于最后那句非常现实的话，周防严清并没生气，反而表现出一副相当认同的样子。

“这样就够了，星球都有毁灭的一天，机会已经给了，如何把握那是后人该考虑的事情。”

“确实……不过我可无法欣然接受自己的灭亡就是了。”

周通笑了起来。

轻淡的笑容宛如云烟，给人一种悠久缥缈的印象，就像……永恒不灭的神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