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人和神都在迷茫

襄阳城，刺史府。

裴修正在提笔撰写送往长安的奏章。

他不时停下笔来，蹙眉思索，片刻后又再提笔，洋洋洒洒一大篇。

巫祷之仪与百姓还愿已经是昨夜的事，在灵女被选出后，裴修便以官身率众百姓集体在太一祠还愿。

当场便有无数的乡绅富户和士族们准备集资，为已经年久失修的太一祠做一番重建。

李家村的人虽然最是踊跃，但面对襄阳城内的富户们，他们能捐出来的钱财反倒不多——但穷人也有穷人的法子，出不了钱，那就出力。

正好此时又是隆冬，农闲时节，大家也都没什么事做，给太一爷爷重新修个庙反倒成了某种集体活动。

百姓们只需要考虑怎么拜太一，但襄州刺史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上古正神重临凡世，让这位朝廷命官嗅到了一丝危机。

他渴望仙缘，也认为神仙的出现会是祥瑞，能给已经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崩塌的大周带来转机。

但这神迹太厉害了，反而有些坏事，吸引来的不只是朝廷的目光，也会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给引来。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现下考虑就能解决的，他眼下还需要好生做好山民们的安置工作。

太一降世，让那些直到现在还不愿离开大山，融入汉民体系的山民们也同意了搬出山林，结城而居。

这些山民的数量可不少，他们只要愿意离开大山，假以时日，教化完成，就是一件大大的功绩。

只是这些人想在紫山山脚下结村，裴修考虑片刻后也没有反对，左右那附近也有不少汉民村落，而且尚未开垦的荒地也不少，足够养活这些人了。

想着想着，裴修又下意识看向了长安城的方向。

除了庭院深深，他什么也看不见。

太一祭祀在过去也是朝廷的官祀，史书记载昔年汉帝便祭祀太一。

但如今这官祀早被昊天上帝所取代，当年汉长安城附近的太一宫也早已荒废。

也不知，这奏章送过去后，朝廷会不会又复起这已经失落的仪式。

……分割线……

紫山脚下，如今却是繁荣了起来。

山民们迁出了大山，在这里结成村寨，接受来自襄州官府的编户齐民之策。

能推行得如此顺利，到底也有作为襄州刺史的裴修身上那一份仙缘的缘故。

一夜的时间当然起不了多少房子，但临时搭建好草棚，开始一点点先期建设却没有问题。

而比这更重要的，自然是太一祠的修建。

一大早，便有浩浩荡荡的队伍自襄阳城和周边开拔而来，运来大量的材料，襄阳县的县令董抚更是将这件事当做了自己官途上最大的机遇，亲临现场。

新修的太一祠将比原本的太一祠大上数倍，也会将原本的太一祠囊括进去。

最后，这原太一祠最后也将被推倒，重整为新太一祠内的庭院的一部分。

不过在这之前，这里会成为灵女的居所。

她本该住进上一任灵女所居的吊脚楼的，只是昨夜之后，她就只能住在这太一祠内了——因为她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正由太一亲自挑选的灵女。

无视了外界动工传来的嘈杂声，灵女按照往昔所学，在太一祠内恭恭敬敬地对东皇神位做完日常的祈福后，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案台之上，香火之后的神主牌位上。

太一是没有神像的，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

诸夏这片土地上，旁的神不提，至少官祀的至高神没有神像，仅有写上其尊号的牌位。

虽说后来的玉皇大帝信仰传承至明清后，那玉帝便有了一副同人间皇帝一样的帝王形象，但事实上，官祀至高神很少会真的被塑像。

沈星柯便记得，起于明代，在明清两代由皇帝亲自供奉于天坛与地坛之内的，便是仅有神主牌位，没有神像的『天地之神』。

天公地母，江山社稷。

从侧面来说，在度过了文明的幼年期，逐渐成熟起来的诸夏民族中，朝廷承认的官祀至高神，百姓口中的老天爷，所有人集体认知中的至上上道，不是人格神，而是更近似『理』或者『道』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自然神。

祂可以身化万千，自然不会拥有一个固定的人格形象。

田间最普通的老农也知道老天爷，但最饱学的鸿儒也说不清楚老天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曾经做过官祀至高神的太一，同样受到了这种影响，祂在春秋至秦汉时代也拥有的人格形象，在诸夏神话体系日趋完善后也失去，最终成为纯粹的自然之理。

如此一来，诞生比较晚却反过来拥有明显人格化帝王形象的玉皇大帝，与没有具体人格形象的自然神『昊天上帝』一比，倒是落了下成。

这其中的历史与文化演变，不久前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候补灵女的当代灵女小姐当然不知道。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写有东皇二字的神位，不自觉想着……太一，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襄州的府尊说他遇见的那位仙人拥有着凡人万万无法比拟的神貌，也呈少年郎形象，灵女对此倒是不以为奇。

身化万千的太一，变个少年郎模样示人也正常。

灵女看了看周围那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巫觋们，忽然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在成为灵女之前，她每日需要学习如何成为灵女，可真正成为灵女后，又完全失去了接下来的目标。

灵女在迷茫，而她心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太一帝君也在迷茫。

“你说什么？”

看着女娲给出来的数据，沈星柯眉头紧皱。

“我的《九阳神功》有问题？”

“当然，不只是有问题，还是有大问题，天大的问题！”

女娲小手一拍，沈星柯和黄蓉眼前弹出的屏幕上便罗列出她分析之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