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济师傅,我早就清醒了。”
“你应该比我更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与我,而在于这个世界。”
“世家门阀垄断着上升渠道,用八股牢笼囚禁着天下士子的心。”
“在此以前我痴迷于圣人之道,痴迷于功名利禄……”
“但挽救了我就算是结束了吗?天下人呢?”
“我看到这段时间,你倾尽全力想要让我再次入朝为仕。”
“你想尽办法,更要让我理解官场的黑暗,让我走出对官场的执着。”
“道济圣僧,仅仅是应付我一个人就已经如此手忙脚乱。”
“你怎么去应付天下的读书人?天下有几个你这样的圣僧,又有几个读书人呢?”
方浩的话,再一次噎得济公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措辞去辩驳或者反驳什么。
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方浩的话,犹如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顺着方浩的思路和角度想去。
心中竟源源不断的生出了惊慌和绝望。
“我……”
济公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一想到全天下的读书人,陷入执迷的又何止是方浩一个。
而自己化解区区一个读书人。
就能证道尊者……何其的讽刺啊!
天下罪孽如此之多,自己却执迷于眼前一个。
却忽略了千千万万的罪孽。
反而是这个九世执迷的秀才,想的比自己更加深远。
“你千方百计想要改变我,但我改变了又能怎么样,这世间就会变好了吗?”
“只要那群人上人依旧垄断着向上的渠道,天底下就没有我等的活路。”
“第二个我、第三个我、第四个我……你管得过来吗?”
方浩的表情变得像是嘲讽,也像是感慨:
“道济圣僧,你不要再用你的小慈悲,阻止我的大慈悲了。”
“你那些点化三两个人,教化一村一舍的功德,怎比得上改天换地,让所有读书人一同解放的大功德。”
方浩毫不留情的指出来了道济的问题。
他告诉面前的济公。
若体质问题不解决,若上层阶级不产出……
天下百姓永无安宁之日。
“我早听说过道济师傅的名头,你能让地主开仓放粮,你能让有钱人济民赈灾。”
“但这就是做好事吗?”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也许本来就是老百姓的呢?你有没有想过地主的那些粮食,本来就来路不正呢?”
方浩没说一句话,就让济公脸色苍白几分。
济公心中震撼无比,仿佛是第一天认识面前的方浩。
他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方浩,心中竟然藏着这些不公!
而且方浩看待万事万物的理解,也完全超出了济公的思想。
“在你看来,让那些有钱人将自己存粮的十分之一施舍给穷人,便已经是莫大的功德和行善。”
“而对于那些地主豪强聚拢财富的过往,你却视而不见。”
“一句回头是岸,仿佛解答了一切,这就是你的善。”
“但在我看来,为善不正本就是恶的帮凶。”
“让天下所劳者有所得……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而阻止那些地主豪强的剥削,才是为本心正道。”
方浩的话仿佛惊雷一样。
击在了降龙罗汉的的内心。
他惊骇的发现,自己虽然有万千口才,竟然提不起一点反驳的欲望。
“可若你按我之行,可摆脱苦海,自苦难之中解脱过来……”
济公反驳的声音已经很低了。
他自己都有些没有底气。
“摆脱苦海?真是好笑。”
方浩嘲讽般的盯着济公:
“所以呢,苦难就可以视作不在了么?”
“原来你让我从梦中了悟功名场,就是让我远离黑暗的朝堂……”
“所以……黑暗的朝堂就消失了?类似的事情就没有了?!”
“若是这样,你所谓的慈悲救苦,效果和一场大醉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麻醉自己,掩耳盗铃而已。”
“你纵容恶的繁衍,却让被恶伤害的善人,感受不到恶的伤害。”
“道济圣僧,你可真慈悲啊!”
他的话。
不仅仅让济公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同时样让诸天神佛寂静无言。
此时此刻。
诸天神佛之中。
难有几个能够保持镇定的。
听着下方方浩所说的话,东西天都为之沉默了。
“人世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尊人物。”
杨戬的称呼已经变了。
在此之前。
他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评价下界身为凡人的方浩。
但是现在。
他看着方浩的目光,已经是同等级别的了。
“人间还真是可怕,每隔几百年,就要诞生一尊了不得的人物。”
“他的观点可还真是震撼,而且有些残忍……”
太上老君此刻也表情吃惊,对于人世间有人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感到由衷的不可思议。
西天诸佛彼此对视。
他们平日里素爱辩经。
但此刻听着方浩的这一番话。
那些平日里侃侃而谈的诸佛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们所讨论的哪怕口灿莲花,也没有方浩来的真实。
因为西天灵山的佛陀讲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大道理。
而方浩所说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他的这一番话,直接将世间的黑暗面揭开了。
诸天神佛听到这一番话,不少神佛的道心都有所动摇。
甚至回望过去。
心中坚持了几千年的东西,都产生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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