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曹操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沙哑。
“你说林默..........已经挂印而去了？”
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不可抑制地剧烈收缩。
林默，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曹操的心湖。
七年来，这个人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存在。
不可否认。
林默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助他披荆斩棘，奠定霸业基石；
同时，他也是一头卧于榻侧的猛虎。
其才华之盛，威望之高，早已让他这个做主君的寝食难安。
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陈宫那张背叛的脸。
而林默，比陈宫要可怕一百倍！
他甚至动过念头，想效仿高祖对付韩信.......
不，他更进一步，他想过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林默，用姻亲的锁链，将这头“麒麟”彻底锁死在自己的战车上。
可林默早已娶了蔡邕之女，此事便一直搁置。
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当“挂印而去”这四个字真的从荀彧口中说出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还是如寒流般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真的走了？
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不！
曹操强行压下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曹孟德，绝不能在一个下属。
尤其是一个他最倚重的下属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他..........何时走的？”
曹操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听不出喜怒。
荀彧看着曹操那张似乎毫不在意的脸，心中的焦灼与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他猛地上前一步，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主公！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子默先生乃国士无双，其智近妖，他若肯留下，是我军之幸；
“可他若一旦离去，转投他人..........那无异于猛虎归山，蛟龙入海！”
“不出五年，此人必成我军心腹大患啊！”
“主公，必须立刻派兵，将他追回来！”
荀彧这番话，句句出于公心，却也字字刺在了曹操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上。
“够了！”
曹操猛地一声怒喝，打断了荀彧的话。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猛虎归山？心腹大患？”
曹操冷笑着，一步步逼近荀彧：“荀文若，在你看来，我曹孟德离了他林子默，便一事无成了吗？！”
“是他背我而去！不是我弃他！”
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我待他恩重如山，他却在关键时刻，挟功自重，弃我而去！”
“这等不忠不义、反复无常的背主之人，我曹孟德..........岂能再去摇尾乞怜地求他回来？！”
“他要走，便让他走！”
“我倒要看看，这天下奇才如此之多，少了他一个林子默，我曹操的霸业，是否就真的推行不下去了！”
曹操猛地一甩衣袖，那件松垮的内衣在寒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不再看荀彧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帐内，厚重的帐帘“啪”地一声落下，隔绝了两个世界。
荀彧被曹操这番话震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看着那紧闭的帐帘，知道主公的“多疑症”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当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叹。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来人！”
他对着自己的随从厉声喝道：“速速备我的马！要最好的马！主公不肯去，我荀彧，亲自去追！”
..........
温暖如春的主帐内，靡靡之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那位身段妖娆的美妇人邹氏，正跪坐在榻前，一双玉手无措地放在断了一根弦的古琴上，美眸之中满是惊恐。
方才帐外那番激烈的争吵，她听得一清二楚。
曹操面沉如水地走了回来，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
他闭着眼睛，但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无不显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真的走了..........他竟敢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以为他是谁？以为我曹操非他不可吗？’
‘可恶！他这一走，我军中军师之位空悬，谁人能替？郭奉孝？荀公达？不..........他们都还差得远..........’
‘不行！我不能让他走！”
“至少..........不能让他投了袁绍！’
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交战，让他头痛欲裂。
曹操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正噤若寒蝉的邹氏身上。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曹操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邹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浑身一颤，急忙伏地，声音颤抖：“民妇..........民妇不敢..........民妇什么也不知..........”
“我不要你知国事！”
曹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烦躁：“我只问你，以你一个妇人的眼光来看，那林子默..........你觉得他，当真对我忠心耿耿吗？”
邹氏愣住了。
她没想到曹操会问她这个。
当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看了一眼这位喜怒无常的霸主，嗫嚅着说道：“民妇..........民妇虽不懂大事..........但，但民妇只是觉得，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林军师那般..........那般执着的人了..........”
“哦？”
曹操的眉毛一挑。
邹氏见他似乎没有发怒，胆子也大了一些，低声道：“民妇这几日..........亲眼所见，林军师每日都来帐外苦候，风雪无阻。”
“主公..........主公每日都当众斥责于他，可他..........他隔日依旧会来。”
“若非..........若非心中怀着一片旁人无法理解的赤诚忠心，世上..........世上怎会有这般..........这般不怕羞辱，也要坚持进谏之人呢？”
这番朴素至极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曹操的心上。
是啊..........荀彧的劝谏，是出于同僚之义。
曹昂的哀求，是出于师徒之情。
可邹氏这个局外人，一个刚刚认识他几天的女人，却从林默的行为中，看到了最纯粹的“忠诚”。
难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难道他对我，真的没有半分异心？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曹操，在旁观者言论影响下，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后悔’种子开始萌芽！当前进度+1%，奖励体质+10..........】
远在十里之外，正策马狂奔的林默，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提示音让他微微一怔。
随即便是一阵狂喜！
曹操这么快就开始后悔了？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果然是SSS级的潜力股！
别急，这道开胃菜之后，真正的大餐..........才刚刚开始！’
...........
大帐前，曹操被邹氏的话震得久久无言。
他心中的防线，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松动。
‘万一..........万一林默所言，句句属实..........’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万一张绣..........真的会反呢？’
曹操猛地站起身，将邹氏吓了一跳。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做点什么！
曹操快步走出大帐，寒风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典韦！”
“末将在！”
典韦的身影如铁塔般出现在他面前。
“荀文若..........往哪个方向去了？”
“回主公，令君备了快马，往东门方向，去追林军师去了。”
“追..........也好。”
曹操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荀彧的忠心和智慧，他是信得过的。
有他去追，林默回心转意的可能性，便多了三分。
但他曹操，不能把所有的宝，都压在林默的回心转意上。
他必须证明，就算没有林默，他曹孟德，依旧是那个算无遗策的霸主！
他要亲手戳破林默那个“张绣必反”的荒谬预言！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个大胆而又阴狠的计划，瞬间在心中成型。
“典韦！”
“在！”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张绣给我叫来！就说我，有天大的要事，要与他当面商议！”
“诺！”
典韦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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