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垂死挣扎

第一百六十一章垂死挣扎

三魂分裂，两魂对上了玄朔部的魔族将士，自是在双方的胜负之间，落下了不一样的权。然而，天策军和豹骑军的胜负，关键并非实力，而是人数。纵然穆宁笙的那两魂，耍得两手好剑，敌得过千千万万的人，但在满眼玄朔部魔族的进攻下，却也仅仅是大风大浪里的一双涟漪。有道是：

满眼玄朔寒光趋，

天策人寡势自渝。

赤魂游|走双剑利，

杯水难解车薪局。

可是那里是那里，此间却是此间。穆宁笙舍了两魂，意图转变局势，徒留下了孤魂一缕，需得同那墨时苏，战得不相上下。

然而，便在刚刚，穆宁笙也是因为全身心的投入，方才在墨时苏的身上，讨到了一丝丝的便宜。而如今，他的身上仅剩下了一魂，以孤魂对魔鬼，便是他拼了老命，又如何能是墨时苏的对手。

宽刀自生寒，栾恒刃相缠。斗战冰与火，却道已为难。穆宁笙扬起手中栾恒刀，却是迎向了当头劈来的那道宽刃。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相错，除了那“当”的一声，复又在雪地上，留下了几丝鲜红的血迹。

玄朔部的雪刃斩，向来兵不血刃，而且一刀落下，通体皆凝，却是万万不会有如此血迹流落而出的。故而，这一番交手，宽刀纵然讨到了便宜，可这刀刃，想来应是没有落到穆宁笙的身上。

穆宁笙一勒马，复又从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箭。原来，他孤魂作战，力量不足，自知挡不住那宽刀临头。情急之下，他也只好动用了，生来自有的心血之力。

墨时苏驱豹翻身，正待再战，不曾想，竟瞥到了地上落下的那几点鲜红。他咧嘴一笑，看向穆宁笙道：“怎么，强弩之末了？”

穆宁笙用手背掠过嘴角，拭去了一丝血迹，调转了马头，眯起眼睛说道：“是又如何？你还能打赢我不成？”话音一落，一道火焰自赤炎的蹄下燃起，直向墨寒霖烧来。

“呵，那就试试吧！”墨时苏竖起手中宽刀，轻驾雪豹前驱，单手双指并拢，只在刀锋上一划，便凝出了无数冰晶。

穆宁笙看在眼里，忙将栾恒刀一翻，刀面冲前，向外推出。

一豹一马，擦身而过。那雪豹正欲扬起前爪，扑向炽焰骅骝，不曾想，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却是烈火一片。野兽生来怕火，便是魔族雪豹，亦是不能免俗。须臾间，它也只好放弃了这一想法。

野兽乏智，固然胆怯，但那墨时苏手中冰锋，却是迎面而来。电光火石之间，他自是顾不得刀刃的方向，管他是人面，还是刀面，迎面就是迎面，只要劈下，便是功德圆满。

“当！”又是一声响起，却道是那寒冰之刃，落在了刀面之上。猛烈碰撞间，缀于锋刃上的冰晶，尽数抖落，向前扑去，直落在那栾恒刀上，震得穆宁笙手臂发麻。

冰晶遇刀，转瞬成水，寒水洒落，坠于马颈，发出“丝丝”的声响。

赤炎前蹄猛地一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穆宁笙嗓子一腥，浑身上下，气血翻涌。

“噗！”穆宁笙口中，再次飞出一道血箭，倒是刚刚好，落在了那寒水洒落的地方，只一瞬，便凝成了黑色。

赤炎只觉寒冷与温热同时袭来，疼痛之感，却在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来，此间落下的冰水，应是被穆宁笙口中喷出的热血所解。

墨时苏再次回身，眼睛却不由得眯了起来。

穆宁笙自然亦是如此，只不过，他此时的脸色，却是有些微微发青。

“你竟会解我的冰锋破？”墨时苏目光一凝，开口说道。

穆宁笙嘴角一挑，却是没有说话。其实，他又哪里会解什么冰锋破，他的那口血，分明便是勉强自己，接下那一招的明证。

天空中依然飘着飞雪，冷风吹来，穆宁笙不由觉得，身体有些发冷。他环顾了四周一眼，一众天策军将士，仍然在拼死奋战，但由于玄朔部魔族人数众多，即便他们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亦是难以与之抗衡。

雪地上，红色的血迹，并没有多起来，可兵器相撞的声音，却愈发得少了。一阵阵肢体撕裂的响动，渐渐地从“当当当”的清脆声中脱颖而出。这是玄朔部魔族，占领上风时，固有的情形。毕竟，不论雪刃斩，还是秋水寒，兵不血刃地杀人，方是此部应有的姿态。

为了除掉穆宁笙和天策军，玄朔部在此间作了许久的准备，如今这一刻终于到来，墨时苏又怎会手下留情。

“动作都快点，等将他们消灭了，老子还要去灵州！”墨时苏向周围扫了一眼，心中有些满意地说道。是啊，依照如此势头发展下去，天策军的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望着周遭天策军将士，一个一个地坠落马下，穆宁笙的心头，不禁有些焦急。他复又抬眼，看向散出去的那两道魂魄，彼处纵然灰白血液纷飞，但倒下的魔族人，却根本填补不了此间的损失。

想到这里，穆宁笙忽然觉着，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有时候，一场战争，拿下主将，方是正理；反而言之，若是己方主将落败，兵士之间的对决，再怎么不落下风，又能有何用处？

穆宁笙出自穆将军府，生来便是武将，纵然天性狡诈，思虑良多，但却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心中计议已定，穆宁笙猛一挥手，那两道虚影便随之散在空中，化成微不可查的气息，缓缓地流回了他的身体之内。刹那间，穆宁笙面上的神色，为之一振。

墨时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不由一凝。然而那抹停顿，终也只现了一下，便复又消失不见了。“哼，就算你恢复了精神，又能如何，老子如此多的豹骑军在此，还会怕了你？”墨时苏眼睛一眯，挺刃上前。

穆宁笙见了，亦是挥舞栾恒长刀，驱马而来，如今他身上三魂俱在，即便是刀刃对上刀刃，又岂会怕了那墨时苏。

两人交错而过，却又是一合。然而，在这一次的交锋之中，穆宁笙的动作，似是突然间快了不少，墨时苏掌间的宽刃还未落下，他手中的栾恒便已劈将而去。

“当！”自是少不了的，只不过，穆宁笙此番却是气息沉稳，而那墨时苏倒有些落了下风。

“噗！”一道灰白的血液，从墨时苏的口中喷出，染灰了他身前的衣襟。他轻轻地擦了擦嘴，眼睛微眯，心中暗道：“没想到，穆宁笙的力气，竟如此之大！”

穆宁笙倒拖长刀，勒马回头，放下额上扬起的狻猊护面，大声喝道：“尔等鼠辈，谁敢挡我！”话音一落，穆宁笙根本连看都没看墨时苏一眼，斜里挥出栾恒刀，便是一道惊天巨刃。惊天断，刀刃过处，万物皆断。

但听得“噗噗噗”的几声，数名玄朔部的魔族将士，便被此刃，从头顶竖贯而过，直将他们连人带豹，劈作四块。灰白血液，混着雪豹体内的鲜红，只一瞬，便散落了满地。

见得如此情形，士气渐馁的天策军将士，不由精神一振。

白荣微一勒马，提起手中的弯刀，亦是朗声喝道：“玄朔部豹骑，皆草木尔！众兄弟，随我砍柴去！”话音一落，白荣快马前驱，一众谨警白衣卫紧随其后，直扑向玄朔部魔族将士的军阵深处。

一时间，场间的局势，竟如翻转了一般。

墨时苏看着这一切，眼中却没有丝毫的震惊。他嘴角一挑，低声笑道：“呵，有趣！”

话音一落，墨时苏轻轻地挥了挥手，此间的风雪，不由为之变猛了少许。各方天边缓缓地出现了一队白衣豹骑士，他们人人手中结印。霎时，一抹幽蓝，便笼罩在了这片草原的上空。

穆宁笙微微昂首，眉头微蹙道：“玄冰陷阱！”

……

灵州，回乐城外，向北数百步的地方，此时，正有半部玄朔部，驻扎于此。不错，他们便是那墨寒霖所率领的另半部玄朔部。

“少部主，我们如此看着烈阳部攻城，回去了，怕是真的没有办法向场主交待啊！”一名玄朔部的魔族骑士，凑到墨寒霖的身边说道。

墨寒霖闻言，瞥了他一眼，驱豹挪开了一些距离，开口说道：“你这身上的味道，怎么还是这么大？”

那名骑士听了，不禁有些语塞，“这可是火牛的牛粪，我有什么办法……”那名骑士嘴角微抽，暗暗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原来，这名骑士，便是在灵武城中，舍身护主的那一位。只不过，因为某些个缘由，他的手上沾了不少火牛之黄，故而，时至今日，身上仍有些味道。

“你当我想在此间干坐着吗？”墨寒霖见距离拉开了一些，方才放心地回过头去，出言道，“但我更不想给具曦和那老东西当刀使！”

“咳咳……”那名骑士听了，微微清了清嗓子道，“少部主，烈阳部他们用得是火磷枪……”

“啧，嘶！我知道，但我就喜欢说刀，不行吗？”墨寒霖眼睛一瞪，有些恼怒地说道。

“呃，也无不可……”那名骑士闻言，眼中闪烁了一下，暗暗吞了口吐沫。

墨寒霖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管此事的闲功夫，你莫不如想个办法，将你那双手，好好清理一下，省着一会儿我闻得烦了，一刀将它们剁下来！”

那名骑士一听，连忙将双手缩了回来，可是还未待他拉近多少距离，一股浓郁的气息传来，却又让他将那双手，背向了身后。

“嗯？”墨寒霖见到他这个动作，忽然眯起了眼睛。

那名魔族骑士见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嗫嚅道：“少，少部主……这个，这个……我……哦，我去黄河边洗洗去！”话音一落，那名骑士便驾着雪豹，向西而去。

然而还未走两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喝道：“你！回来！”

那名骑士闻言，连忙勒住了豹子，有些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说道：“少部主，你就把小的当个屁……”

本来，他想央求墨寒霖，放过他的双手，结果没想到，他话还没有说完，墨寒霖便冲他微微一笑道：“呵，你小子，不错！”

“啊？”那名骑士听罢，面上不禁一愣。

可是墨寒霖却完全没有理会，因为，此时他的眼中，便只有一座城，那就是灵州的治所，回乐。

回乐城下，烈阳部的魔族将士，已然尝试了数次登城。可饶是他们行得突然，冲得猛烈，等到他们想要飞身掠过石盾的时候，其后列作一排的鸩羽连弩车，却让他们尽皆陨落城下，徒留了一片耀眼的火光。

具曦和昂首望向回乐城头，眉毛不由得蹙了起来。如此严密的防守之下，他还真是有些无计可施。

“部主，墨寒霖他们动了！”一名烈阳部的将士，来到具曦和的身边，抱拳说道。

具曦和闻言转过头去，却恰好见到了，正在直奔向东的玄朔部。

“嗯？他们这是往哪儿去？”具曦和眯起眼睛，有些不解其意。

然而，此时正立在城头的兰起臣和严昌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是相视苦笑。

“严将军，都督那里……”兰起臣欲言又止，如今正值酣战，他也不好将那丧气话尽数说出。

严昌周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

宥州，在那片被幽蓝笼罩的雪原之上，如今只剩下了一圈圈的白衣豹骑士，以及那些被围在正中间的千余天策军。除此之外，那片白茫茫的大地，却是一无所有。

风雪交加，光芒昏暗，积雪在众人脚下落了很厚，却道是地冻天寒。

穆宁笙被一众白衣红马的骑士围在当中，此时的他，正披散着头发，狻猊头盔也不知落在了那里。他的面上尽显疲惫，一股股白烟，从他的口中不断呼出，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他微微地动了动胳膊，齿间不由一紧。

冷风拂过，撩起他黑色的长发，洋洋洒洒地混在飘雪中，却是非不清，究竟是乌黑，还是花白。

一名白衣红马的骑士，凑到他的近前，抱拳说道：“将军，我们……”

穆宁笙抬手止住了那人的话语，他低头看了眼赤炎，轻笑一声道：“老伙计，还能再战否？”

赤炎轻轻地打了声鼻响，声音却不似往常响亮。放眼望向它，方才发现，原来在它的身上，竟然星星点点地缀了无数伤口，每一处伤口上，皆有着一片深红发黑的颜色。看来，在他们被围住之前，穆宁笙和它定是经历了一番苦战。至于它为何受了如此多的刀伤，却没有被浑身冻裂而死，想来，这应是与墨时苏之前所言的破解之法，密切相关。

风声呼呼，飘雪凛冽，然而，那一声一声的“嘀嗒”，却在这片嘈杂中，显得异常得响亮。赤炎身下，一点一点的猩红，如花朵般绽放，却又转瞬被那无情的风雪凝住，化为一片深红。这血，落自赤炎的背上，穆宁笙的手上，复又蜿蜒向上，源自他肩头的一处伤。

那伤口并不很深，亦无丝毫幽冷凝冻的气息，那处的鲜血，只有热烈奔腾，无限生机。

穆宁笙微微一笑道：“你我老朋友，还用得着谢吗？伤我一肩，换你活命，孰轻孰重，这还要我多说吗？”

赤炎听了，并没有回应他，因为，此时玄朔部的豹骑，已然再度扑了上来。

一番厮杀，天策军纵然力气已尽，但士气却是丝毫未衰。为了生，自是一战；活不了，也是一战。不论怎样，前者能够杀敌立功，逃出生天；后者便是黄泉路上，多个玩伴。困兽犹斗，何乐而不为呢？

墨时苏见到如此情形，默默地盘算了一下，不由得微微蹙眉，心中暗想到，“唉……如此下去，灵州之战，我怕是打不上了！”

就在这时，在这片雪原的边缘，忽然窜入了一道黄绿色的身影。那人急速向墨时苏行来，复又转而变成了满身白色。

墨时苏听到异响，转头一看，却是微微笑道：“怎么，老易也想来分杯羹？”

那人闻言，连连摇头，双手抱拳说道：“墨部主，场主有令，命你速速率部北上！”

墨时苏听罢，笑容一僵，失声说道：“我这眼看便要除掉穆宁笙，立下大功，场主为何……”

那名前来传信的魔族将士，看了一眼场间的战况，微微摇头道：“墨部主，如此情形之下，你想要拿下穆宁笙，也非是一时之功。依我看，你还是听场主的，速速北撤为好！”

墨时苏眯起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为什么？”

“场主说，事情复杂，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待你回去了，他再同你细说。”那名魔族将士闻言，抱拳回答道。

墨时苏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开口说道：“呵呵，该不是你们易部主想捞点功劳，所以故意放出话来，想把我们玄朔部给支走吧？”

那名魔族将士一听，撇了撇嘴道：“墨部主，信不信由你，小的先撤了！”话音一落，那人也不待墨时苏搭话，便消失在了一片风雪之中。

墨时苏见了，略微沉吟了一番，终是咬了咬牙，厉声喝道：“全军听令，随我北撤！”

话音一落，玄朔部魔族将士俱都一愣，天策军趁着他们呆住的当口，再度发难，一连斩杀了数人。

“我说撤，没听见吗！”墨时苏见到如此情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一裹豹腹，便直直地奔向北面而去了。

一众玄朔部魔族将士见了，只好放下手中的敌人，尾随他的身后而去。

天空中的幽蓝渐渐淡去，乌云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西斜多时的太阳，洒向这片雪原，徒留下了一抹橙红。

穆宁笙望着玄朔部撤退的方向，微微蹙起了眉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