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病得不轻

第一百八十五章病得不轻

“比速度？”墨寒霖有些诧异地望向具曦和，开口问道。

具曦和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就是比速度！”

墨寒霖眼睛微微一转，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我们须得和那绕路而来的天策军比速度？”

“然也！”具曦和回答道。

“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具部主，你可要知道，天策军已然到了安静城一带，他们在北面，是不会没有安排的！”墨寒霖蹙起眉毛，出言提醒道。

“此事我自然知晓，然，我们若是冲得够快，便是有伏兵在北，我们利用平坦的地形，亦不是没有机会冲出去！”说话间，具曦和拉了拉手中的缰绳，将胯|下火牛的方向，调到了正北面。

“此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墨寒霖眼中闪烁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一路南来，他吃了好几次亏，而让他吃亏的人，都是这位烈阳部的部主，所以，对于这一次邀请，他不得不谨慎处之。

见到墨寒霖面露犹豫，具曦和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过来。他本是一番好意，而这位贤侄，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他。那么，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又有什么好踌躇的呢？

具曦和嘴角一挑，开口说道：“贤侄，此事容不得丝毫耽搁，我须得率部北上了。你若是心有犹豫，那么，等你想通了，再跟过来吧！”

话音一落，具曦和猛地一裹牛腹，出言喝道：“火牛军听令，全军向北！”

“隆隆”的牛蹄声响起，无数战牛奔北而去，扬起了满眼的尘土，呛得墨寒霖连声咳嗽。

“咳咳……咳咳……咳……”墨寒霖一边扇着面前的灰尘，一边狠狠地说道，“具曦和这老东西，真是欠揍！”

“少部主，那我们……”一名豹骑军将士凑到墨寒霖的身边，小声说道。

墨寒霖眼睛一眯，望向北方道：“如今我们人数太少，不跟着烈阳部，怕也逃不出北疆去！唉……算了，我们也向北好了！”

说话间，墨寒霖一挥手，一众雪豹军的魔族骑士，便轻驱胯|下坐骑，尾随火牛军向北而去。

……

安静城北，汉渠东岸，两队天策军合二为一，一起沿河水边，向北奔去。

“黄将军，我们如此绕路而行，难道不会耽搁时间吗？”一个声音传自一名天策军将领之口，看他那一身的打扮和模样，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那回乐城的守将，严昌周。

“严将军勿忧，我料定那具曦和会从北面撤走，我们只要够快，便能将他们截在北疆！”黄世良转头看向严昌周，言辞肯定。

严昌周闻言，蹙起眉毛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黄将军在贺兰山上做了手脚？”

“欸！严将军此言太过难听！世良如此为之，也都是为了朝廷，怎么能用‘手脚’二字来形容呢？”黄世良“嘿嘿”一笑，语气中却也不带丝毫责备的意思。

严昌周笑着点了点头道：“嗯，黄将军所言甚是，倒是昌周失言了！”

“你我本是同僚，如今又同率天策军作战，你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呢？”黄世良冲严昌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哈哈，也是！除魔方是我们现在最该在乎的事！”严昌周仰头一笑，显得颇为赞同。

黄世良微微颔首道：“正是此理！”

两人无话，复又向北行了一段，这时，落在严昌周身边的兰起臣，忽然开口问道：“黄将军，此番穆将军究竟拨给了你多少人？”

黄世良闻言，望向兰起臣道：“三万余。将军此番共带了六万余天策军，他分了近一半给我。”

兰起臣听罢，不由回头看向他们的身后。

“起臣不用看了，我留在贺兰山上的兵，确实不多。”黄世良见他这番动作，自是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出言解释道。

“将军，恕起臣直言，这贺兰山全长四百余里，将军留下的兵士若是不多，又如何能守得住这整座大山呢？”兰起臣皱起眉头，心中很是不解。

黄世良听了，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兰起臣看见，不禁将眼睛眯了起来，“嘶……这黄世良，究竟是何意思？”想及此处，他转头望向严昌周，却发现，他也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都看着我干什么？这……让我自己想？”兰起臣眼珠微微晃了晃，便开始琢磨起这个中的办法来了。

“兵法讲究虚实之道，起臣当是知晓才是！”严昌周见兰起臣思虑不出，于是好心提醒道。

“虚实？”兰起臣眼中一亮，似是捕捉到了什么。

黄世良见他虽有所获，但却依旧没有立刻开口，想来，也是没有想出全盘的计划，故而，亲自出言说道：“贺兰山上草木茂盛，树高林密。我如此说，起臣可想到了什么？”

“树高林密，那不就是一打眼看上去，根本就不知道山上有什么……啊，原来如此！”兰起臣眼睛一睁，终于想通了个中关节。

“黄将军好巧的计谋！”兰起臣抬头看向黄世良，不由有些敬佩地说道。

“巧倒也不算巧了，不过，只要飞扬牧场的那帮家伙不是太傻，想来，都不会再考虑从贺兰山，回归漠北了。”黄世良有些赞许地冲兰起臣点了点头道。

“将军可否让我猜一猜，这几处实兵都落在了哪儿？”兰起臣微微一笑，张口问道。

“有何不可？你且说便是！”黄世良耸了耸肩道。

“依起臣来看，这最南端定是有一支！”兰起臣略微一想，便说出了一地。

“不错，飞扬牧场有一部，堪称魔族的眼睛，名曰‘惑星部’。将军率六万天策军来到丰州，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惑星部的人，既然享有这样的美名，想来，这消息，定是早被他们散到了，在南边作战的魔族军队当中。”说话间，黄世良抬头看向了北方，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魔族得此消息，定会急于北撤，几番权衡之下，尽早进入贺兰山，潜回漠北，方是一条最为稳妥的路。”兰起臣接道。

黄世良闻言点了点头：“所以，我又如何能让他们安稳地从此处撤离呢？”

兰起臣听罢，自是深以为然。

“既如此，那你再猜猜这其他的？”黄世良笑着问道。

“嗯，好！”兰起臣点头应道，“若我所料不差，贺兰山北沿，想来还有一支军队在！”

“是啊！”黄世良深出了口气道，“按理来说，到了最北端再走贺兰山，纯属是脑子有问题。但我就怕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便挑了这么个破绽出来，从而安安全全地逃了回去。”

“而这第三路……”

“哦？起臣竟还能看出这第三路来？”黄世良眉毛一挑，有些惊讶地说道。

“黄将军，起臣可是兰将军的长子，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严昌周嘴角一挑，笑着反问。

黄世良点了点头道：“虎父无犬子，嗯，正是此理！”

“起臣，说说你对这第三路的看法吧。”严昌周闻言，转头望向兰起臣，语气中尽是鼓励。

兰起臣微一抱拳道：“依起臣拙见，这第三路的位置，当是介于最无可能和最有可能之间的一处地方。”

严昌周听罢，不禁觉着有些好笑：“起臣，这贺兰山的一头一尾，就是你说的最有可能和最无可能，这第三路反正都在山上，若是不落在这两者之间，还能落在哪儿？”

“严将军，我还没有说完呢！”兰起臣看了严昌周一眼，开口解释道，“鸩羽连弩车皆有一定的射程，我认为，这第三路，就落在距离贺兰山南端，三个弩车射程的地方！”

“哦？”黄世良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一丝激赏，“那你说说，它为什么不会落在距离北端三个弩车射程的地方？”

“魔族人一路北逃，倘若都撤到了贺兰山的最北端，他们又怎么会再折向南面，非要走贺兰山不可呢？”兰起臣回答道。

“嗯，没有错，起臣所说，便是我之所想。”黄世良有些感慨地说道。

“至于其他地方，将兵士散开，多置些连弩车便是。届时只要连弩一起，已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必不敢再靠近贺兰山。”兰起臣微微一笑，有些志得意满。

“起臣，不愧是兰将军之子，将来必成大器！”严昌周笑着看向兰起臣，面上莫名地流露出了一丝光彩。

“谢严将军吉言！谢黄将军提点！”兰起臣拱手抱拳，分别冲这两位长辈行了个礼，道了声谢。

严昌周听了，摆了摆手，表示无妨。而黄世良则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说起这第三路的所在，真可以算得上是精妙绝伦。其实，在贺兰山南北两端设伏，倘若是谨慎之人，皆会去做。毕竟，这两路分别代表了，最有可能和最无可能。

正如黄世良和兰起臣分析的那样，魔族北撤若是想走贺兰山，第一个想法，肯定便是走最南端，但倘若他们深想一层，那么，最北端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只不过，在这套逻辑当中，其实暗藏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假如说，魔族想走贺兰山，从而选择了最南端，但他们一旦受阻，便会立刻向北而逃。而在逃跑的过程当中，如果魔族的领军之人足够细心，当军队逃出了弩车射程之外后，他很有可能，便会下令全军，立刻折往贺兰山。这样一来，倘若没有了这第三路，他们便以可顺利地窜入贺兰山中，逃出生天。毕竟，魔族骑士逃跑的速度，可不是鸩羽连弩车能够企及的。

然而，若是在贺兰山上，置下了这第三路伏兵。魔族的领军之人，只要有了这一想法，这一路，便能够发挥莫大的作用。

且不说，漫天的鸩羽箭，能够打消魔族从此处上山的念头，除此之外，这一路，还会给魔族人一个错觉，那便是，这整座贺兰山上，尽是伏兵。

按常理来想，为了防止有人从一段距离当中突破而出，均匀分配兵力，乃是上上之选。可是，天策军却在这么近的两点处，皆留下了如此重的伏兵，那么想来，这整座山的情况，也应该与此间大体相似。

当然，这也不能够排除，在魔族当中，会有一些天生顽固的家伙，执意要走贺兰山。但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些排布得漫山遍野的散兵，便会立刻用鸩羽连弩车，击碎他们的这一执念。毕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即便他们是魔族，亦是难以逃出思维的惯性。所以，他们只要看到山上鸩羽箭飞起，便会立刻想到山中的伏兵，从而仓皇而逃。至于山上飞出的那些鸩羽箭的真实数量，他们自是不会去仔细观察。

如此看来，这第三路伏兵，方才是虚实之道的真谛。

“我们须得快些，即便我们打算在北面截住他们，我们还是落后了一点儿。倘若北面没有伏兵，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未必追得上他们！”话音一落，黄世良猛地一裹马腹，便冲了出去。

严昌周紧跟着快马一鞭，追了上来道：“黄将军为何不知北面伏兵的事情？”

黄世良横了横嘴道：“灵州以北，皆是将军亲自布置的，具体的安排，我也不甚知晓……”

“将军一贯深谋远虑，伏兵之事想来定能安排妥当，黄将军倒是不必如此忧心。”严昌周出言宽慰道。

黄世良闻言点了点头道：“将军本事，我自然相信，只不过，世间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多考量些得好！”

严昌周听了，微微颔首，转头喝道：“跟我从回乐来的将士们都听好了，我如今将指挥权交到黄将军的手里，我们统一听他的号令！”

“严将军，这……”黄世良一听，面上一呆，很是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严昌周竟能如此轻易地便将军队交给了他。

严昌周看向黄世良，淡淡一笑道：“将军既然放心地将半数的天策军交到了你的手上，我这个作部下的，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更何况，在军中，令不一，则生乱。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既如此，世良在此谢过了！”说话间，黄世良冲严昌周点头微笑。

严昌周亦是回了他个不必介怀的眼神。

兰起臣看向他们两人，不禁心中暗想，“真没想到，朝中分属两派之人，竟会……”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缰绳的手，淡淡一笑，低声说道：“呵，此事哪还用看别人，我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话音一落，兰起臣猛地驱动胯|下的墨凝骕骦，追上了奔走在前的严昌周和黄世良。

月光下，一支庞大的天策军，擦着汉渠的尽头，向北奔去，复又掠过唐来渠的末尾，转向了西边。至此，他们一路向西，便可抵达贺兰山的最北边。

……

崇冈镇外，两支军队呼啸而过。

这其中的一支军队，便是那身跨火牛，红发赤眉的烈阳部牛骑军。只不过，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们的身上，并没有燃起任何火光，想来，他们如此为之，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

而在这支队伍的旁边，则缀着另一支人数较少的军队。他们人人身穿白色软甲，胯|下一头白底黑斑的豹子。看着这等装束和坐骑，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定是那玄朔部的豹骑军。

听着阵阵蹄声从旁边传来，具曦和转头一望，不由开口说道：“贤侄，你最终还是跟来了！”

墨寒霖一听，不禁恨得有些牙痒痒。

其实，早在具曦和领军北上的时候，墨寒霖便率部跟在了他的身边。可是，直到赶完这六十余里路，这位烈阳部的部主方才发现，他火牛军的旁边，原来还有着一支雪豹军。这不是在笑话他雪豹军的人数太少，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还能是什么？

然而，墨寒霖心中虽有怨怼，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便是再恨，也只能咬牙忍着。

“具部主，这就是崇冈镇了吧？”墨寒霖没有去接具曦和的话语，因为他明白，这话一接上，便会是没完没了的争吵。

具曦和闻言，眉头一挑，不禁对墨寒霖的反应有些意外。可是当他见到其身后数量不多的豹骑军时，他忽又觉得，这般反应，似乎是理所应当。

既然墨寒霖不想接，具曦和也不好对其穷追猛打，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我若没有记错，过了崇冈镇，再行约莫六十余里，我们便能向西了吧？”

具曦和听罢，虽然微微颔首，但面上的神情，却是丝毫都不轻松。

“具部主，看你的表情，你似是有所顾虑啊！”墨寒霖眯起眼睛，开口问道。而他的心中却在暗想，“这条路可是你提的，你可别到临了，又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

“这话虽如此……”

“果然！”墨寒霖有些不满地瞄了具曦和一眼，手中的缰绳，不由得攥得更紧了。

“……只不过，若从此间直线向北，会擦过贺兰山的北端！”具曦和语气凝重地说道。

“所以？”墨寒霖撇了撇嘴，斜眼看向具曦和。

“所以，我们须得向东边偏一偏，避开贺兰山！”具曦和转头看向墨寒霖说道。

“具部主，你不是说……黄世良带的天策军会从东边来吗？”墨寒霖从牙缝中挤出了句话道。

“但那也比直线向北强！”具曦和望了一眼北面，开口说道。

墨寒霖眉头一皱，想了片刻，方才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怀疑……贺兰山的北端，有天策军的伏兵？”

具曦和闻言点了点头。

墨寒霖“哈哈”一笑道：“若我们脑子有病，黄世良或许会在贺兰山北端安排伏兵，但我们皆是正常人，他若真在那里设伏，那就证明他的脑子有病！”

具曦和听了，撇了撇嘴道：“有没有病，且先不论，但你若让我将麾下火牛军将士的性命，全压|在一个人脑子有没有病上，恕我直言，那才是真的有病！”

话音一落，具曦和也不管墨寒霖的反应，便急驱火牛，向偏东一点的方向转去。

墨寒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在心中憋了一股火气。然而，就在这时，他却见到自己麾下的雪豹军，竟也随着具曦和向东偏去了。

墨寒霖瞪大了眼睛，揪住一名玄朔魔族将士，张口喝道：“老子还没下令呢，怎么都跟着那老家伙走了？”

那名雪豹军将士有些委屈地看向墨寒霖，口中嗫嚅道：“少，少部主，之前的几次，你……你不都是跟着别人的意思走了吗？所以……”

“所以什么？”墨寒霖一挑眉毛，眼睛依旧瞪得溜圆。

“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便……没问……”

“滚！都给我滚！”墨寒霖听罢，大手一挥，连声骂道。

“少，少部主……你……你不走吗？”

“我！”墨寒霖闻言，不禁语塞，他狠狠地瞄了那名豹骑士一眼，冷声说道，“走，当然走！就跟着具曦和走！”话一说完，墨寒霖也不理那名玄朔部魔族将士，驱豹便追了上去。

那人看着墨寒霖的背影，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嘟囔道：“难道……真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