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两阵相搏

第一百八十七章两阵相搏

“你知不知道此行凶险异常？啊？”赫孟瞪着眼睛看向赫小五，开口说道。

赫小五缩着脖子，驱牛跟在他的身旁，倒是丝毫都没有放慢步子的意思。

“大哥说得对，小五，你跑过来，不是纯属添乱吗？”赫仲凑趣地补充了一句。然而，饶是如此，他亦是没有逃出赫孟的训斥。

“还有你！跑过来干什么？”赫孟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他，没好气地说道。

“和大哥一样，为了部主和部中的兄弟！”说话间，赫仲歪过头来看向赫小五，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哦，本来还包括小五的，但现在……不包括了。”

“你竟敢学我说话？”赫孟一咬牙，倒吸了一口气。

赫仲干干一笑道：“呵呵，大哥说的是我，我说的是小五……”

“你！”赫孟闻言，心中纵是有滔天的怒火，却也发不出来，他咬了咬牙，瞄了赫仲一眼道，“哼哼，真没想到，我们赫家不只赫叔一个巧舌如簧！”

“嘿嘿，大哥过奖了！”赫仲话语虽谦，可面上的表情，不论怎么看，都像是泰然受之的样子。

“呵，你倒也受着了！”赫孟眯起眼睛，瞥了他一眼道。

赫仲听罢，点了点头，也未作丝毫辩驳。

“大哥……我们是不是当摆个阵出来？”赫小五望了一眼天边渐渐漫出的褐色丝线，轻声问道。

赫孟听了，复又转头望向他道：“你速速给我回去，这里……”

然而，赫小五根本就没有听他说完，便伸手冲前面指了指道：“大哥，他们来了，我来不及回去了，排阵吧！”

话音一落，赫孟转头看向前方，不禁目光一凝，朗声喝道：“全军听令，锥行阵，冲锋！”

命令方下，三百牛骑军将士依令而行，不过片刻，便于行进的过程中，摆好了阵形。

赫孟转头看了一眼缀在他身侧的两位弟弟，轻哼了一声道：“让你们走，你们不走，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赫仲和赫小五闻言，各自暗暗一笑，复又对视了一眼，齐声说道：“愿与大哥共存亡！”

赫孟听了，不禁吐了口气道：“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一句，便是我有事，我也不希望你们有事，听到了没有？”

赫仲抿了抿嘴道：“我和大哥一样的想法！”

赫小五看了看赫仲，又望了望赫孟，却没有搭话。其实，在他的心中，他很希望，留在此间的，只有他自己。

“小五，你怎么不搭话？”赫孟没有听到赫小五的回答，于是转过头来问道。

赫小五清了清嗓子道：“大哥，你误会二哥的意思了……”

赫仲闻言，连忙冲赫小五瞪眼，可是他却像根本看不见一样。

“二哥的意思是说，他希望我们两个活下来，不要去管他。”说话间，赫小五瞄了赫仲一眼，却是不大敢盯着他那瞪得溜圆的双眼。

“赫仲？”赫孟眯起眼睛说道。

“大哥，天策军快过来了，专心对敌吧！”赫仲瞥了一眼前方，连忙说道。

赫孟听了，深知不管自己说些什么，这两个弟弟怕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所以，他也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听之任之了。

“都听着，一会儿听我号令，待到临近了他们，我们转向北面，从他们的侧翼擦过去，不要一头扎死在他们的军阵之中，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既然拿那两个弟弟束手无策，赫孟也只好转头，去给身后的火牛军下达命令。

……

“他们居然会用锥行阵？”看着眼前不远处的火牛军摆出了阵形，兰起臣不由有些惊讶地说道。

“起臣，不可大意，烈阳部的人不能小觑！”严昌周看向兰起臣，出言提醒道。只不过，看到眼前的火牛军摆出了锥行阵，他的心中也甚是疑惑。

“黄将军，你可看出他们的用意来了？”既然自己想不出来，严昌周也只好去问黄世良。

然而，黄世良此时却也正陷在沉思当中。

“锥行阵，嘶……这一冲进来，不就是个死吗？届时被围了，他们可是连拖延我们的作用都达不到……”想及此处，黄世良忽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既然他们进来是死，那他们不进来，不就死不了了？原来如此！”

“不进来……嘶！不进来！”严昌周口中喃喃了两句，立刻看向黄世良道，“黄将军是说，他们会……”

黄世良没有等他话音落下，便猛地点了点头。两军交战在即，自是一刻都不容耽搁，话既已回给了严昌周，他自是要朗声下令：“全军听令，鹤翼阵，两翼齐飞！”

命令一下，整支天策军便开始动了起来。黄世良的左右两边，分别急速地奔出了两队排成弯月形的小阵，一南一北，向火牛军的锥行阵包抄过来。严昌周和兰起臣，自是一人领了一翼，冲将而出。

片刻过后，军阵中又有两翼飞出，而这一次，那两个小阵虽然亦呈弯月，只不过，月轮的方向却是收向中间。

与此同时，其余的天策军将士，则是分成两队长龙，紧跟在黄世良的身后。

若按寻常的鹤翼阵，军中大将，自是落在这两队长龙的中间，以求安全。只不过，黄世良武艺精湛绝伦，世间难逢敌手，面对区区三百余骑的火牛军，他又岂能将自己这柄宝刀雪藏？

画戟倒拖于身后，两军的距离急速拉近，再过不了多久，便是兵刃交加。

……

“这是……鹤翼阵！”赫孟竖瞳一缩，心下凛然。本来，他是想擦过天策军的一角，绕到侧面对其进行袭扰，从而拖延他们追击的时间。而如今，天策军摆出了鹤翼阵，两翼已然向他们包抄而来，如此状况之下，再想掠其一翼而过，便是登天难事。

“怎么办……”眼看着天策军越来越近，赫孟的心中焦急万分。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军阵的正中，那里正有一人手提画戟，虎视眈眈。

“从翼间缝隙，怕是难以通过。毕竟，有黄世良那老家伙在！可是两翼……”赫孟将目光扫向东南方，那里正是兰起臣所领的一支，“这小子也不好对付，不过……”想到这里，赫孟复又将眼睛看向了北面那翼，“此人似是回乐城的主将，他的本事，我倒是还没试过，不若用火舌如簧，冲一下北面的那一翼好了！”

既然计议已定，赫孟便张口下令：“全军向北，火舌如簧！”

声音即落，一众火牛军立刻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尖锥只一瞬便斜了过来，急速向天策军的北翼冲去。

严昌周见到，手中长刀一提，大喝一声道：“全军戒备，小心烈阳部放火！”

一众天策军将士闻言，立刻将手中的长刀向后一拖，复又从背后取下了一面盾牌，挡在了身前。

落在队伍中间的黄世良，猛地一夹马腹，恰如一根离弦之箭，飞也似地射向了前方。画戟翻飞之间，一条巨蟒的虚影闪现，张开了血盆大口，扑向了那尖锥的侧面。

“不好！”赫孟心中莫名一惊，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后，却恰好见到了，那张开大口的蟒蛇虚影。

“火舌如簧，快！动作要快！”话音还未落下，赫孟便单手结印，口中振振有词了起来。其余火牛军将士亦是有样学样。

“呼呼呼……”数声烈火焚燃的声音响起，数道火舌喷涌而出，直向严昌周所在的北翼扑来。然而，与此同时，那条巨蟒的血盆大口，亦是张到了火牛军将士的头顶。

“轰！”巨蟒大口落下，烟尘扬起，火牛军的侧翼顷刻间便多出了一大块缺口；然而，就在几乎同一时刻，无数条火舌扑将而来，那火焰灵巧地躲过了天策军将士的盾牌，只一下，便造出了数不清的火人。

只一个照面，两军将士俱都有所损伤。只不过，赫孟带来的火牛军，终归是太少了一点，饶是那损失并不大，却也非是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烟尘散开，巨蟒獠牙坠落之地，渐渐地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数名烈阳部的魔族将士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看那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不过，他们的身躯上，尽皆缀满了难以计数的伤口。

那些伤口，有的很像是刀伤，有的却又是略显扁平的一个窟窿。金黄的血液漫了出来，泛起了一丝刺鼻的硫磺味。

黄世良见到那场景，猛地勒住了战马，却是堪堪停在了那片血泊之外。他略一思忖，竟是用力地一拉马缰，退了回去。

“呼”的一声响起，一大片火光，凭空在那处点燃，复又向四周蔓延，竟在须臾之间，阻住了天策军的攻势。

然而，另一边，被烈焰席卷的天策军将士们，连人带马烧成了一团火。烈火当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恰如炼狱抛石机上，所点燃的炼狱之火。

烈阳部的火，只要一烧起来，便会持续到，将一切燃成灰烬方止。严昌周深知此理，见得烈火中，痛不欲生的天策军将士，他也只好下令，让周遭没有受到波及的人，挥刀斩下他们的头颅。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烈阳部的火，同样也燃烧得很快，那种挣扎和凄厉的惨叫，亦是持续不了须臾，便会尽数随那些天策军将士的躯体，化为乌有。

天策军和火牛军相互受了一击，却在两处燃起了相似的火焰，然而，这种火焰对于烈阳部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它们的出现，倒是给了赫孟一个天大的机会。

“就趁这个时候！”眼见天策军进攻受阻，赫孟心中一喜，连忙下令道：“快，快冲出去！我们绕开他们的北翼再说！”

话音方落，原本有些发愣的火牛军将士，心神一定，猛地一裹牛腹，便随赫孟向北冲去。

听到阵阵的牛蹄声，在火焰的对面响起，严昌周心中虽急，但却无可奈何。他知道，只要绕过了这片火，便能够见到这一小支烈阳部的踪迹。只不过，这样一来，北翼的军阵，便会被他无情地打散，届时，就算赫孟手中人数不多，松散的天策军，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黄世良同样被一团火焰给阻住了。他手舞画戟，聚神成蟒，企图用那粗壮的蛇尾，将这团火焰扑灭。然而，这火屡次三番地变小，却又莫名其妙地在眨眼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看得这番情形，他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南边的那翼上面。

见到如此情况，兰起臣自知当如何施为。他拉住缰绳，轻轻地拍了拍墨凝骕骦的脖子，低声说道：“兄弟，叫一声？”

墨凝骕骦闻言，长嘶一声，一道幽冷的寒气，从它的鼻息间透出，复又在草原上凝成了薄薄的一层霜。寒霜化水，水漫成冰，一条冰道直从墨凝骕骦的身前，铺向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冰火相交，本就难以相容。火克冰，冰化水，水复又治火，一番周旋之后，那烈焰终是渐渐熄灭，尽覆于寒冰之下。

黄世良笑着望向兰起臣，开口说道：“起臣，谢了！”话音一落，黄世良猛地一裹马腹，手中画戟复又舞动起来，天空中再度出现了那条巨蟒的身影。

落在北翼的严昌周，看见火焰消失，连忙催动身边的天策军将士，策马追击。

“大哥，火灭了！”赫小五转头望向身后，急声说道。

赫孟闻言，向后一看，微微估算了一番，不禁觉着头皮有些发麻。

那火维系的时间太少，如此距离下，却是根本摆脱不掉他们的追击。

……

月光之下，一队白衣豹骑士，正在疯狂地向西北撤退。地面上溅起的东西，渐渐从泥草变成尘土，复又最终化为扬沙。

看着眼前景致的变幻，墨寒霖微一抬手，止住了身后雪豹军将士的狂奔。他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得沙丘纵横，起伏不定。

“这里是……”墨寒霖微微眯起眼睛，思虑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你说……此处是不是，就是那片进入漠北前的无名沙？”

喜欢落在墨寒霖身边的，只有那一名玄朔部豹骑士，所以，墨寒霖的如此一句，自是再向那位询问。

“少部主，我们撤的时候太急，小的实是不记得，我们究竟行了多远……”那名豹骑士面色尴尬地回答道。

“切，怕了就是怕了，什么叫走的时候太急？”墨寒霖翻了翻眼睛，不满地说道。

那名豹骑士闻言，不禁瞄了他一眼，暗暗在心中想到，“少部主，当时……好像是你被吓得立刻出了命令吧？”

“怎么样？想到没有，究竟是不是这里？”墨寒霖一蹙眉毛，出言问道。因见得那名豹骑士一直都没有反应，墨寒霖还以为，他这是在冥思苦想此间真正的地理位置。

那名豹骑士听了，面上微怔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张口说道：“若按我们的方向来看，此处便当是那处沙无疑！”

墨寒霖听罢，不由得昂起头来，仰天大笑。

“呃……少部主缘何发笑？”听到墨寒霖忽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名豹骑士连忙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复又开口问道。

墨寒霖止住笑声，望向那名豹骑士，语气中略带一丝得意地说道：“枉那具老头自命不凡，哈哈，结果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栽在了我的手里。哈哈哈……”

那名豹骑士见到墨寒霖如此反应，心中不禁有些打鼓。毕竟，这一次，墨寒霖的得意模样，很像是那几次遇险之前的胸有成竹。

“怎么……你不这么觉着？”因见到那名豹骑士摆出了一张苦脸，墨寒霖觉着有些莫名。

“少部主，我们还是谨慎些好。”说话间，那名豹骑军将士再次看了看周围的沙丘，心中不安的情绪，却是愈发得重了。

墨寒霖一听，面上得意的神色，立刻被他收了起来。他暗自思忖了一番，复又看向那名豹骑军将士，口中喃喃道：“每次你一说有问题，到头来总会出些事情。嘶！难道说……这次，也一样？”

那名玄朔部豹骑士回了墨寒霖一眼，口中嗫嚅道：“此……此事，小的就不知了……”

墨寒霖微微眯起眼睛，脆声说道：“全军听令，都给我放机灵点儿！届时，倘若遇到伏兵，我们便立刻飞奔起来！”

一众豹骑士闻言，自是抱拳应诺。

……

“部主，你的伤似是不流血了！”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出自烈阳部的赫季之口。此时此刻，他们已然被墨寒霖落下了一段距离。所以，他们想要进入那片沙漠，还需要一小番周折。

具曦和转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复又微微地上下动了一番，方才点了点头道：“不错，已经不流血了！”

“部主，其实属下有一句话一直想说，但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赫季抿了抿嘴，开口说道。

“说吧，如今我们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具曦和无奈一笑，耸了耸肩道。

“说起来……属下本是有一策可用的，只不过……”话至于此，赫季又显得有些犹豫。

具曦和见他这副模样，略作思考，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用玄朔部吧？”

赫季听罢，点了点头。

这时，落在另一边的赫叔，瞪起眼睛说道：“老四，我没听错吧？你想用那些鼠辈做什么？”

赫季瞄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玄朔部还能做什么，设伏呗！”

赫叔想了一会儿，眼中一闪，似是略有所得，只不过，那表情并未持续多久，便立刻化成了一抹嘲笑：“你想让我们在前面挡一会儿，或是带着天策军周旋，从而给玄朔部的那帮家伙，争取设伏的时间？”

赫季闻言微微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此策，须得同玄朔部，有着一番紧密的配合，否则，想要实行，纯属是痴人说梦。

具曦和听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道：“我们两部积怨甚深，此策从最开始，就弄错了假设。”

“可我们若是对他们开诚布公呢？”赫季犹自不甘地问道。

“赫季，你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何不食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