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尽皆不易

第一百八十九章尽皆不易

其实，墨寒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当那“嗖……嗖……嗖……”的声音响起时，他的命令便已然说出了口。可是，那燃火石弹的速度与之相比，却要更胜一筹，因为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那石弹便已然扑到了他们的头顶。

“散开，快散开！”墨寒霖大手一挥，猛地驱豹向前，直冲当面的沙丘奔去。其余豹骑军将士见到，亦是四散开来，向周围逃窜。

“轰……轰……轰……”石弹坠落沙中，扬起了成片的尘土，复又猛地爆裂开来，在深谷的底部，燃起了滔天的大火。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那团火焰中漫出了数不清的烈焰触手，只一瞬，便吞没了数名豹骑军将士。

墨寒霖回头望了一眼急速向他身后扑来的火焰，连忙凝神运功，在双耳处凝结了两层薄薄的霜。

“堵耳朵，快！”墨寒霖大喝一声，复又抽出腰间雪刃宽刀，转身一挥，舞出了一抹冰冷的气息，向身后荡开。火焰飞速袭来，扑向那抹寒气，眨眼间，便将其吞没。墨寒霖见状，单手于身前结印，口中喃喃了数句。那道火焰，竟随之缩向了，方才吞没那抹寒气时的地方。一股寒气弹指间化成数缕，复又和那火焰交织纠|缠，渐渐地颓了那烈火触手的势头。

一众四散开来的豹骑军将士，亦是有样学样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只不过，墨寒霖施出的那一招，却不是人尽皆知的普通招数。故而，有些跑得快的，自然便逃出生天，而有些魔族将士，即便掩住了自己的耳朵，却也无法逃脱被烈火吞噬的命运。

见得那火焰触手逐一地缩了回去，奔跑在陡坡之上的豹骑军将士，渐渐地减缓了速度。然而，就在这时，沙丘之上，缓缓地冒出了无数的人影。衬着星光，看向他们的装束打扮，除了那大唐的天策军能是如此模样之外，在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另一支与之相似的军队了。

“天策军！”墨寒霖目光一凝，心中冷意顿生。其实，倘若冒出来的只是天策军的一众兵士，墨寒霖还不会感到如此绝望，因为，只要冲得够快，总也有生的机会。然而，方才那轮石弹，已然预示了此间的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抬眼看向那山坡顶端泛出的幽蓝光芒，墨寒霖知道，那同炼狱抛石机齐名的利器，就在眼前。

“散开，快散开！”墨寒霖大声疾呼。然而，他似是有些忘了，就在刚刚，这一众豹骑士，便已经听从了他的命令，凝神成霜，将自己的耳朵堵了起来，那么，此时此刻，他的这个声音，又怎么能传入到他们的耳朵中呢？

“嗖嗖嗖……”一段段连续的声音响起，成片的鸩羽箭飞入深谷当中，墨寒霖挥舞手中雪刃宽刀，左抵右挡，倒是护了自身的一时周全。可是，那些豹骑军中的将士，却没有如此好的身手了，一番箭雨落下，豹骑军中的魔族将士纷纷落豹，复又顺着陡立的沙坡，滚入了深谷里的火焰之中。

然而，饶是如此，那幽蓝的鸩羽箭，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鸩羽张开，幽蓝袭来，此番，它们的目标不再是那些魔族将士，而是那些正在奔跑当中的一头头雪豹。

“嗷……”无数惨叫声刚刚响起，却又戛然而止。鸩羽的毒，见血封喉，又怎会让其，唤得长久。

墨寒霖身为玄朔部的少部主，在功法身手上，自是比那些雪豹军的魔族将士，要高上一筹。然而，如此密集的鸩羽箭，便是他护得了自己的安全，却也难以保得住胯|下的雪豹。

两支鸩羽箭急速向墨寒霖袭来，一支自然是正对着他的面门，而另一支则是瞄上了他胯|下雪豹的头颅。

须臾之间，墨寒霖略微估算了一下这两支箭矢的距离，它们虽然看起来很近，但却也不是不可为之。

计议已定，墨寒霖猛地挥刀向前，屈身伏于雪豹之上。雪刃宽刀直劈而下，虽然略微偏了一点，但却是刚刚好，斩下了那鸩羽箭的一翼。双翼失其一半，鸩羽箭破了平衡，却是偏向了它处。便在同一时候，另一支鸩羽箭袭来，墨寒霖手中一翻，将宽刀刀面向前，直推而出，却是堪堪地挡在了他胯|下雪豹的头颅之前。

然而，这其中有一点，他却是忘了，鸩羽箭身插双翼，自是与其他的箭矢不同，他的这一刀，便是挡得再如何及时，却也无法挡得住鸩羽箭。

看着渐渐逼近的箭矢，墨寒霖本想暗松一口气，可是，当那鸩羽箭飞临之时，那双幽蓝的羽翼轻轻一振，便立刻令它转向了雪豹的xiong前。

“不好！”墨寒霖大惊失色，正待将宽刀下行，“噗”的一声传来，他知道，此时，便是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嗷……”一声微弱的惨叫，出自那雪豹之口，一抹淡淡的忧伤，蒙上了它的双眼。它努力地想要转头，看向它背上的那人，可却终是因力有不济，而轰然倒地。墨寒霖从它的背上坠落，复又在沙土坡上滚了好远。烟尘扬起，饶是墨寒霖满身尘土，他亦是很快地止住了自己下滑的趋势，翻身站了起来。

墨寒霖疾步跑到那雪豹的身边，俯身望向了它。然而，此时它的双眼中，却是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情绪。除了那一抹灰蒙蒙的颜色外，墨寒霖却也没有见到任何别的光彩。

同样的一抹忧伤，蒙上了他的双眼。这一刻，很是安静，即便周遭鸩羽箭漫天，“嗖嗖嗖”的声音响彻深谷，但在墨寒霖的耳朵中，他却是什么都听不到。

确实，他曾经有想过要牺牲胯|下雪豹，来挽救自己的性命。可是，那一次，他还没有动手，他胯|下的雪豹，便自觉地做了，他想让它做的事情。所以，当他落在这头新雪豹背上的时候，这份感激，他一直藏在心里。

“唉，终还是没能护住你！”墨寒霖看了看那头雪豹，深深地感叹了一声。然而，这声叹，究竟是不舍，还是自责，却是不为人知了。

其实，从墨寒霖坠落而下，到他的这声深深的叹息，中间只过了数息。可是，也便是这数息的光景，却在他的心中，刻下了一抹永恒的痛。

转头望向周遭，满目幽蓝鸩羽箭的缝隙当中，一具具滚落而下的魔族将士尸首，映入了墨寒霖的眼中。

“死了……全死了……”见得这番情形，墨寒霖身子一晃，脚下不稳，竟仰面倒了下去，滚落于深谷当中。

“少部主！”落在墨寒霖身边不远处的一名豹骑士，见到他仰面倒了下去，不禁开口急声喝道。

话音一落，他身子向侧面一扑，亦是随着墨寒霖滚入了深谷。

……

“头儿，你看，最后那两个也倒了！”沙丘之上，一名天策军将士伸手指向墨寒霖和那名豹骑士，心情有些喜悦地说道。

“嗯，我看见了，不过……再射一会儿，省得有人装死！”一名天策军的将领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开口吩咐道。

“这个……头儿，这下面的炼狱之火，定能把他们俩吞了，我们用不着如此浪费箭矢吧……”

那名将领一听，转头看向他道：“多用些箭矢，总比将他们放走了强！”

那名兵士闻言，抿了抿嘴道：“头儿，反正依我看，这支雪豹军好像就剩他们俩了，我们派人下去看看不就……”

“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炼狱之火，这会儿，你又忘了？”那员将领一挑眉毛，开口说道。

“呃……属下自是知道，不过……我们大可以等火灭了再去啊！”

那名天策军的将领摇了摇头道：“等除掉了他们，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可能等那么久的！”

“别的事情？”那名兵士蹙起眉毛，有些不解。

“嗯，我觉得，这无名沙里，还会有别人进来！”那名将领若有所思地说道。

“别人？头儿，你在指谁？”

“烈阳部！”

……

“部主，再往前面不远，便是无名沙了！”贺兰山以北，八十余里的地方，此时，正有一队火牛军，在飞速地向北前行。而说出此话之人，正是跟在具曦和身旁的赫家老四，赫季。

具曦和闻言，向北面望了望，复又转头看了东边一眼，方才说道：“日出之前，我们能出无名沙否？”

“部主，无名沙内，地形复杂，又变幻多端，实是不好估算！”赫季看向北面，微微蹙起眉头说道。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具曦和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他的这个说法。

“部主，你是怕我们被困在无名沙里？”赫季略微想了一想，便猜出了具曦和此问的用意。

具曦和嘴角一翘，笑着看向他道：“你猜得倒准！”

“嘶……部主，倘若太阳出来了，无名沙中变热，这不是对我们有利吗？”落在具曦和另一边的赫叔，开口问道。

具曦和转头瞄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赫季，你和他解释解释吧！”

“诺！”赫季闻言，抱拳行礼，应了一声。

“老三，你说得……”

“啧，叫三哥！”赫季一开口，便立刻被赫叔打断。看来，如今未处于什么关键时刻，这称呼，赫季似是不怎么喜欢用。

“唉，随你怎么说吧！”赫季撇了撇嘴，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结果，不曾想，又被瞪着眼睛的赫叔给打断了：“嘿！这话，要说也应该是我来说吧？”

“行了赫叔，你究竟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具曦和无奈地看向赫叔说道，“你若是想知道，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部主，细节有时候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赫叔犹自不甘地辩驳道。

“也有句话叫作‘大丈夫不拘小节’！”具曦和翻了翻眼睛说道，“你究竟是不是大丈夫，你自己说了算！”

赫叔闻言，不禁瘪了瘪嘴，不再说话了。

赫季转头冲他挑了挑眉毛，显得有些得意：“其实吧，老三说得也没错！但问题是，太阳一出来，我们的踪迹，很容易便会被天策军探到，加之他们可能已经在无名沙中作了安排，我们的消息一旦落入到他们的手中，我们便很有可能会中伏。”

“中伏？”赫叔听了，眉毛一挑，出言说道，“中伏又如何？我们还会怕了他们？”说话间，赫叔手中一晃，变出了一杆火磷枪，背在了身后。

“你可莫要忘了鸩羽连弩车！”具曦和听到这里，开口提醒道。

赫叔听罢，不禁心中一凛，手中的火磷枪，也被他老老实实地收了起来。

赫季抿嘴微微一笑，复又轻轻蹙起眉毛道：“不过……部主，就像你之前说得那样，天策军若想知道我们的所在，必会将探马散在无名沙中。倘若，事情真是如此的话，其实，在不在日出之前撤到无名沙之外，对我们来说，似乎都并不怎么重要。”

“嗯，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终究不知道，天策军的探马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如果他们真的很厉害，那倒确实如你所言；但如果他们……唉，算了，这恐怕也是我美好的想像了！毕竟，天策军的探马上一次出现失误的时候，也是十年之前了。”说话间，具曦和猛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赫季闻言，神情中亦是露出了一丝凝重，他抬眼看了看北方，复又转头望向东边，口中喃喃道：“此间都如此凶险，大哥，你们那里……唉……”

……

草原之上，一队三百余骑的火牛军，正在向北方狂奔，而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正缀着铺天盖地的天策军。队伍当中，赫小五转头看了一眼后面，复又望向旁边的赫孟，开口说道：“大哥，他们追得好紧啊！”

赫孟闻言，亦是做了和他同样的动作：“嗯，我们逃就是了，只要他们都追了过来，部主他们那边就是安全的！”

“大哥，可是照这样下去，我觉得，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追上我们了！”落在另一边的赫仲，蹙着眉毛说道，“届时，我们若是被围住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此事我自知之！”赫孟点了点头说道。

“大哥，我们得想个办法，否则，我们身死不要紧，但问题是，部主他们的威胁，还没有除去。”赫仲抿了抿嘴道。

“此事我也知道，可……”赫孟似是想到了什么，可他还没说出来，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哥，你有办法？”赫小五眨了眨眼说道。

赫孟眼中光芒，略微闪了一下，方才回答道：“也没有。”

赫小五蹙起眉毛，望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大哥，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没有办法，莫不是……这办法须得有人牺牲？”

赫仲看了一眼赫小五，复又望向赫孟道：“大哥，有办法就说出来，管他牺牲与否，我们至少可以共同参详一下。”

“我没什么办法！”赫孟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地说道。

“大哥，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赫小五眼中神色一定，张口说道。

“你有办法？”赫仲有些惊讶地看向赫小五，心中不大相信。

赫小五点了点头道：“我的办法很简单，两个字便可以形容！”

“哪两个字？”赫仲有些不解地问道。

“灭……”赫小五正待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不曾想，却被赫孟立刻打断了：“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赫仲转头看了赫孟一眼道：“灭什么啊？我，我还不知道呢！”

“灭……”赫小五见赫仲没有理解，还要再言，可是却又被赫孟给打断了：“我们再加快点步子，先拉开些距离，再施行此策！”

赫小五闻言，蹙着眉头望了赫孟一会儿，心中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

“黄将军，他们提速了！”落在黄世良身边的严昌周，见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火牛军突然加速，不禁脱口而出道。

“嗯，我看见了！”黄世良点了点头，微微地蹙起了眉毛。

“我们要不要也加速追上去？”严昌周开口建议道。

黄世良嘴角一挑，轻笑道：“先不用！我不相信，他们这帮家伙，连战了这么久，胯|下的火牛还能飞奔如箭。”

“可他们确实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啊！”严昌周看着北面渐行渐远的火牛军，有些焦急地说道。

“放心，他们撑不了多久的！”黄世良出言解释道。

严昌周听了，略一思忖，却也反应了过来。是啊，连战了一天一夜的火牛军，如此快的速度，他们又能撑上多久呢？

……

“大哥，这么快的速度，我们撑不了多久的！”赫仲用力地夹着牛腹，口中的语气很是担忧。

“我知道！”赫孟只用了三个字，便回复了他。

赫小五望了赫孟一下，眼睛微微转了转，却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先往西北走一段，一会儿你们若是听到了我的命令，就依令而行，什么都不要问！”赫孟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众火牛军，开口吩咐道，“哦，对了，还有你们两个！”说话间，赫孟伸手指了指赫仲和赫小五，语气很是严肃。

赫仲见他如此，连忙抱拳行礼。赫小五虽然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可是他的心中却有了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