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傍晚小食

第三百四十九章傍晚小食

“谁想见我？”萧奕云微皱了下眉头问道。

“是冰姑娘。”那镇阳武馆弟子答道。

“是凝儿啊！”萧奕云闻言，舒展开了眉头，可随即，又有些奇怪地问道，“既然是凝儿，你怎么不让她进来？”

那镇阳武馆弟子亦是面露不解之色地说道：“呃……不是弟子不让，而是冰姑娘自己不进来。”

萧奕云听罢，不由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地向凌云楼外走去。

其余人见了，也觉得很是不解。

“这凝儿妹妹啥意思？”黄奉孝摸着下巴，有些不解地问道。

蔡寒渊闻言，摇了摇头。

杨子陵听得此言，不由撺掇道：“你好奇，你出去看看啊！”

“他们小两……呃……”黄奉孝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刚开了个头，他就立刻止住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杨子陵和蔡寒渊同时向他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一旁的杨子萱怔怔地盯着已然空无一人的凌云楼门口，面色微有异样。

……

来到那处拱门，萧奕云便见到了正穿着一身碧水轻衣绿罗裳的冰凝。冰凝还是老样子，螓首微昂，双目圆张，琼鼻一点，丹唇一行，她的手上白镯幽幽，她的脚腕银器琅琅，此时的她，正身子前探在四处张望着，两只手则有些俏皮地背在身后，瞧她那可爱的模样，直让人想上前亲她一口。

见得萧奕云走了过来，冰凝终是不张望了，只不过，她的两只小手依然背在身后。

萧奕云颇有些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方才说道：“怎么不进去坐？”

冰凝闻言，收回前探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没带那么多嘛！”

萧奕云不解地眨了眨眼道：“什，什么没带那么多？”

冰凝听罢，一嘟嘴，也不回答，而是拉起他的手，就向外走去，直到这会儿，萧奕云才瞧见，冰凝的手里其实是拎着一个食盒的。

电光石火之间，数个念头在萧奕云的脑海中闪过，他终于有些明白事情的始末了，于是他忍俊不禁地调侃道：“凝儿，你陵哥哥若是知道此事，会伤心的！”

冰凝拉着他，也不回头，而是一步步地向外走着，语气微恼道：“哎呀，那你就不要让他知道嘛！”

萧奕云闻言，不禁有些无奈：“好吧，好吧，为了我们凝儿，我也只能对我的好兄弟说次谎了。”

冰凝听了，立刻不依道：“怎么是为我呢，明明是为陵哥哥好吗？”

萧奕云稍稍想了想，也觉得冰凝所言有理，于是便不再纠结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食盒道：“带了什么好东西？”

冰凝听罢，抿嘴一笑道：“都是云哥哥爱吃的！”说话间，她便寻了一处平台坐下，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端了出来，其中虽是荤素皆有，但还是点心居多。

“这可都是我做的呢！”端完了菜肴，冰凝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她的小下巴说道，看她那模样，就像是她刚刚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萧奕云闻言，双眼望着冰凝，竟是莫名地笑了起来。

冰凝见状，连忙将筷子递到萧奕云身边，嘟起嘴道：“傻笑什么呢，吃啊！”

“好好好，我吃！”萧奕云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就送进了嘴里。

见萧奕云荤素搭配地吃了一会儿，冰凝再次开口道：“云哥哥，吃点心！”说话间，她就拿起了一块雪白的糕点，送到了萧奕云的嘴前。

萧奕云见状，连忙要用手去接，可谁知，冰凝竟自顾自地“啊”了起来。

萧奕云听得这个声音，下意识的一张口，随即，一块入口即化的糕点，便进入了自己的口中。

咽下这块糕点，萧奕云抬眼看了看冰凝道：“凝儿，你不吃吗？”

“嗯！”冰凝轻应了一声，便将小脑袋探了过来。

萧奕云看在眼中，有些不解其意，直到冰凝微微张开小口，他才知道，这丫头是在让他喂。

萧奕云有些无奈地从碟子中捡出一块小饼状的糕点，送到了冰凝的嘴前，只见她樱唇张开，虽是在努力地想要咬下一大口，可最终还是只咬下了那小饼的不到六分之一大小的一块儿。

冰凝笑眯眯地咀嚼着，小饼虽是咸味的，可她却似吃出了蜜一般的味道。

“瞧你吃的！”萧奕云轻轻用指背擦了擦冰凝的嘴角，将那小饼的残渣抹掉。

冰凝见了，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小嘴道：“是云哥哥你拿的不好！”

萧奕云一听，不由笑了：“那你咋不自己吃？”

“我不要！”冰凝闻言，冲萧奕云做了个鬼脸，可随即，又张开了她那樱桃小口。

萧奕云见状，还能如何，当然是再次将小饼奉上了。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吃了一会儿，渐渐地天色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

“凝儿，你怎么今天来了，你不要收拾东西吗？”萧奕云放下手中的筷子，以手为枕，仰面躺在那石台之上，望着天空中的流云，有些好奇地问道。

冰凝摇了摇头，却是不言语。

萧奕云半天没得到回应，于是将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投在了冰凝的身上：“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冰凝闻言，抬眼看向西边，淡淡地说道：“师傅说，前线危险，不让我去。”

萧奕云听罢，先是有些错愕，冰凝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要说她是年轻一辈儿的佼佼者，或许有些过了，但怎么也要比杨子萱厉害一筹，甚至可以和他，以及蔡寒渊一较高低，她的师傅怎么会觉得让她去前线危险呢？可随即，他又想到，去前线确实是危险的，从实力的角度来看，冰凝并不是到前线的所有人中最容易遇险的，但是，只要上了战场就有风险，她师傅对她关爱有加，当然不希望她去有危险的地方，这也在情理之中。

“前线确实危险，不去也好。”萧奕云翻身坐起，看向冰凝道。

“嗯。”冰凝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似是显得有些沉默。

萧奕云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可看了半天，还是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开口问了：“凝儿，你有心事？”

冰凝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样子，怎的不和我说？”萧奕云反驳道。

“哎呀，我说没有就没有！”冰凝有些生气地说道。

萧奕云完全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云哥哥……”见到萧奕云面上的错愕，冰凝立刻就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重了，于是她只好跳到萧奕云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靠了过去，嘴上也不解释，只是撒娇似的唤了一声萧奕云。

萧奕云抬手抚了抚冰凝的秀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嗯，真不知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

冰凝听罢，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萧奕云的肩上。

许久，许久，萧奕云似乎都有些忘了这是出征的前夜，冰凝却在这时开了口：“云哥哥，你也要去西边吗？”

萧奕云闻言先是一愣，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呵，当然！”

“南疆魔族很不好对付的！”冰凝糯糯地说道。

“我知道啊！”萧奕云轻轻拍了拍冰凝的肩膀，笑着说道，“忘记我和你讲的了？我和那鹰少离交过手的，他很强，我远不是他的对手。”

“可南疆魔族比他厉害的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多如牛毛！”冰凝转过脸来，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萧奕云道。

“嗯，我知道。”萧奕云点了点头。

“那你还去？”冰凝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似乎又有些生气了。

然而，这一次，萧奕云并没有听出冰凝语气里的异样，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西边道：“我得把秋燕妹妹救出来！”

冰凝闻言，眼眉一垂，再次靠在了他的胳膊上，柔声说道：“哼，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萧奕云听罢，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呵，哪样？”

“热起心肠来就像个傻子！”冰凝伸出小手，在萧奕云的颞颥上轻点了几下。

“哪有！”萧奕云闻言，立刻瞪起了眼睛道，“你云哥哥我天资聪颖，常被人冠以‘天才’之名，怎么会像个傻子？”

“云哥哥，你话里那‘常被人’的‘人’，指的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听了这些，冰凝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于是，她也开起了玩笑来。

萧奕云听罢，皱眉想了许久，最终只好无奈地承认道：“嘶……好像还真没被人承认过。”

冰凝听得此言，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随着那银铃般的笑声渐轻，冰凝的眉宇间再次攀上了一抹似忧愁般的感觉：“第一次见你，就看你不管不顾地去挡飞刀，明明没你什么事，你偏要去挡，你说你傻不？”

“喂喂喂，你那飞刀那么快，我沈大哥又反应不过来，我若是不帮他挡，你这狠丫头还不得要了他的命啊？”萧奕云连连叫苦道。

冰凝听了，用手戳了戳萧奕云的胸口道：“你咋不说，你去挡飞刀，那飞刀也有可能要了你的命呢？”

萧奕云听了这话，不由有些语塞，想了好久，他才有些奇怪地说道：“诶？对啊！我咋没想到呢？”说到这里，他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亏了，亏了！下次见了沈大哥，定要让他请我喝酒，嗯，最差也得是醉仙楼的楚江清酿，我的牺牲可不小呢！”

“哎呀，不和你说这次了，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啊！”冰凝轻捶了一下萧奕云的胸口，有些不满地说道，“还有，陵哥哥跳崖那回，你怎么想都不想就跟着往下跳啊？若是凌云楼下不是流云木，渊哥哥能拉得住你吗？”

“那楼下怎么可能不是流云木？”萧奕云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可是看过我们萧家的典籍的，上面写着呢！”

“是吗？”冰凝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既然你那么确定，又跟着陵哥哥跳下去做什么？有没有你，他不是都能浮起来吗？”

“呃……”萧奕云猛地眨了眨眼，显然是被冰凝怼得有些无话可说了。

“傻子！”冰凝抬眼看了他一下，嘟着嘴儿说道。

“哎呀，我们是兄弟嘛！总不能看着你陵哥哥去死吧？”萧奕云瘪了瘪嘴道，“再者说，你渊哥哥天天拿着杆枪，臂力惊人得很，我和阿陵这点儿斤两，对阿渊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冰凝听了，鼓着嘴出了口气道：“哼，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

话至于此，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太阳渐渐西沉，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时节。

“云哥哥，此战你非要参与吗？”不知为何，冰凝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态度似乎又更进了一步。

萧奕云盯盯地望着西面，淡淡地说道：“抛开秋燕妹妹不谈，除魔卫道，拱卫我大唐江山，我责无旁贷！”

“屁哩！”冰凝罕见地爆了句粗口，她鼓着嘴看向萧奕云道，“你剑法不达标，功力更是有限，哪里来的什么责？”

“岂不闻‘嫠不恤其尾，而忧宗周之陨’？连寡妇都忧国忧民，我这修武者又岂能落于其后？”萧奕云摇头晃脑地解释了一通，但想来，冰凝应是不懂的。

“哼，不明白！”果然，冰凝就这么直白地回了他。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冰凝再次开了口：“和魔族之战，会是生死之战吧？”

“还会是什么别的吗？”萧奕云不知道冰凝为什么会这么问，这很奇怪。因为，一般人在对待魔族的时候，肯定会在心里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除非是一些战场初哥，在见到了战场的残酷之后，才会极偶然地生出一点点恻隐之心，不过，像这样的恻隐之心，一般也都犹如昙花一现，根本不会长久。像冰凝这样已经有了不少江湖经验的姑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是比较出人意料的。

“嗯，确实不会呢！”冰凝笑着答道，眉眼弯弯，像极了月牙。

萧奕云听了此话后，从她的语气里似乎明悟了些什么，于是他转头看向冰凝道：“凝儿，其实，仅凭好与坏，是不能决定一条生命的生死的。”

“嗯，我明白！”冰凝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奕云听到她的回答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好与坏并不是绝对的，很多时候，决定好与坏的是行为所站的立场，而不是行为的本质。鸡鸭鱼牛何其无辜，可最后还不是成为了人类的盘中餐，但我们能说那些吃肉的就是坏人吗？”

“可能，在鸡鸭鱼牛的眼里，那就是坏人呢！”冰凝似乎对萧奕云的观点不置可否，于是，她便陈述了一个看似是反驳，实则是无态度的事实。

“也不算错了！”萧奕云笑了笑道。

“若是有一天，鸡鸭鱼牛和人成为了朋友，不知道又会是怎样呢？”本来，萧奕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可以结束了，可就在这时，冰凝猝不及防地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萧奕云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笑道：“那你陵哥哥就要饿死了。”

冰凝听罢，亦是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太阳便已沉入山中，冰凝见天色暗了，只好有些不大情愿地问道：“云哥哥，不早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啊？”

萧奕云轻轻地拍了拍冰凝挽着他胳膊的小手，微微一笑道：“我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倒是你陵哥哥，打算带一大堆吃的去，现在都有些塞不下了。”

“啊？陵哥哥也要去吗？”冰凝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

“呵，他呀！”萧奕云一提这茬，就有些无奈，“还不是萱姐吵着要去，他才不得不跟着的？”

“萱姐姐……”冰凝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天叔叔他们同意了？”

“怎么会！”萧奕云摊了摊双手道，“你云哥哥我都是费了好些唇舌，才让你天叔叔同意我跟着去的，就更别提他们了。”

“啊？他们这是想偷着去？”冰凝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萧奕云的意思，于是，便有些惊讶地捂着小口说道。

“不然哩？”萧奕云撇了撇嘴道。

“这多危险啊！”冰凝微微蹙了蹙眉道，随即，她轻转了几下眼珠，略带狐疑地看向了萧奕云，“云哥哥，你该不会是想促成此事吧？”

萧奕云点了点头，表情显得有些无奈：“其实，我倒是不大希望他们去的，但凝儿，你可想过，若是他们自己偷跑了去，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出了事情，那可就真没人管了。”

“所以，你就帮他们偷着去前线，这样，他们也会和你共享一切信息，不至于出事，是吗？”冰凝闻言，微微颔首道，“倒也妥帖！不过，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到了前线后，他们肯听你的。”

“阿陵、阿孝都好说，就是萱姐有些麻烦。所以……”萧奕云瘪了瘪嘴道，“到了前线后，我得将此事同二叔和泽叔他们说说，让他们同意将萱姐、阿陵和阿孝留在前线，到时候，有他们照看管理，总比我这个小喽啰强些。”话至于此，萧奕云忽然回想起了萧宇天下午临出门时跟他说的话，他不由咧嘴一笑道，“不过，二叔他怕是早就知道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