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事出有因

第三百七十九章事出有因

萧奕云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心里好大的委屈，其实，这哪里是他没忍住啊，这分明就是黄奉孝的嘴上没有把门的嘛！想到这里，萧奕云又想起了杨子陵、杨子萱，以及黄奉孝之后的一系列反应，心中的无力感更胜。但是，即便如此，萧奕云还是不想让别人来承担这份罪责，尤其是杨子萱，所以，当杨子萱这么说了后，他也只好举手投降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

此话一出，黄奉孝、杨子陵和杨子萱顿时就向他投来了“唉，原谅你了”的目光，萧奕云见到这一幕，不禁觉得内心憋屈不已，忿忿之下，他只好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你们三个，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脸，敢对我说这句话！”

蔡寒渊见状，本着安慰萧奕云的目的，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萧奕云顿觉泪流满面，当然，这并非是说他真的泪流满面了，这只不过是他此时此刻的内心写照，用个文雅点儿的词儿来形容，这应该叫作“通感”。

萧奕云他们五小自有他们的反应，荀芷宁却是没再管他们，而是看向了严肃道：“肃儿，放心吧，有我照看他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严肃闻言，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却被荀芷宁抬手打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魔族不是只有担生那么一头恶兽，我们与魔族之间的战斗，也不会只有一两次就完了。现在，我们还在，自然靠不上他们，但将来呢？他们终归是要成长的，而想要成长，长见识就是第一步。”

黄奉孝听到这里，顿时就鼓起了掌来，而后，他便有些嫌弃地看了严肃一眼道：“严肃，看到没有，宁姑姑这样的才叫有远见的大侠，你和她还差得远哩！”

萧奕云闻言，立刻就转头瞪了黄奉孝一眼道：“严师兄那是怕我们受伤，也是为了我们好！”

“什么嘛！”黄奉孝完全不拽萧奕云，翻了个白眼后，就我行我素地说道，“我看分明就是心胸狭窄，瞧不起我们，哼！”

萧奕云听罢，顿时就觉得有些语塞，说句实在话，在他的心里，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和严肃毕竟都是武陵剑宗之人，而且又同是六大弟子的徒弟，所以，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太僵，这样对他以后在武陵剑宗里的生活并没有好处。

严肃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而是平静地看了一眼萧奕云他们几个。

黄奉孝见状，立时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占理，于是，便打算继续用诸如“没话说了吧”，“让我说中了吧”之类的言语讥讽。然而，萧奕云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抢在了他的前面，冲着严肃行了一礼道：“严师兄，阿孝这人就是这样，有些气人，要不然之前我也不会和他在这儿吵起来了。呃……不过，他人不坏，还望你不要介意。”

严肃闻言，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黄奉孝，而后嘴角一翘，冷笑道：“山南道四大世家嘛，我严肃可不敢介意！”说话间，严肃的语气渐渐从讥讽变为了怅惘，随后带上了一抹追忆，最后，他转头冲着荀芷宁拱了拱手，道声了一声“告辞”后，就带着那一帮武陵剑宗的弟子们离开了。

望着严肃渐渐远去的背影，荀芷宁不由微微一叹，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还是在为萧奕云他们鸣不平。

萧奕云看着严肃的背影，微微地皱起了眉毛，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他转头看向了荀芷宁道：“师傅，严师兄他……”

“是个有故事的孩子……”荀芷宁望着严肃，直到他消失在重重营帐之后，方才幽幽一叹。

“严师兄好像对我们山南道四大世家有什么误会！”萧奕云皱着眉毛，有些不解地问道。

荀芷宁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道：“不。”

“没有误会？”蔡寒渊听到这里，眼睛不由微微一睁。

荀芷宁听了这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萧奕云见状，不由问道：“难道……是我们山南道四大世家做错了什么？”

荀芷宁闻言，再度摇了摇头。

萧奕云和蔡寒渊见到这一幕，心中更是不解了。

“那是为什么？”沉默了一小会儿，萧奕云还是有些忍不住，好奇地问了起来。

荀芷宁望向南营中的重重营帐，略微有些感慨地说道：“不是肃儿他对你们山南道四大世家有误会，而是他对全天下的所有世家大族都有误会。”说到这里，她又无奈地一笑道，“其实，细细想想，倒也不算是误会，不过，肃儿他……有些太一概而论了。”

萧奕云闻言，凝眉沉思了片刻，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道：“该不会又是什么世家豪绅掠夺土地，强抢民女，害死穷小子一家，而后穷小子获得莫大机缘，成就武道高手，最终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恶俗故事吧？”

“嗯。”荀芷宁微微地点了点头，望向南营的目光也随之带上了一抹追忆。

其实一切正如萧奕云所推测的那样，严肃的故事很恶俗，也很普通，甚至普通到在这个时代，或者更广泛些说，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

严肃出生于一个小门小户之家，家族并没有什么“某州某氏”的称谓，就更不要提诸如“某道几大世家”那样偌大的名头了，甚至用“严家”二字形容都显得有些夸大其词，思量再三，大概以“家”这一个字，一言以代之，方才显得合情合理，当然，这个“家”字，也只是对于严肃自己来说。

“家”这一个字，叫起来没有那么响亮，也没有让人感到与有荣焉，但对于严肃来说却是温馨与幸福的所在。

严肃的家中没有几口人，严父慈母，一个正常之家的标准配备；一位年迈的爷爷，虽然已显老态，却依然有着一个英雄梦，总喜欢讲那些江湖上流传着的有的没的的传奇故事，有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了逗严肃，还是认真的，他总声称他们这一家乃是英雄之后，历史上也曾在江湖中出现过几个大人物，而有关于这一切唯一的证据，就是一把一直悬挂在他们家墙上，连剑鞘都没有，且略微有些生锈的所谓家传宝剑；严肃还有个姐姐，比严肃大四岁，生得虽说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有着几分小家碧玉的颜色，一眼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温婉可人的感觉。

“若我所料不错，这所谓的故事，起因就在严师兄的姐姐身上吧。”听着荀芷宁将严肃的身世缓缓道来，萧奕云眉头渐渐舒展，插言道。

荀芷宁点了点头，表情乍一看起来出奇的平静，但若仔细观之，便能在她的眉宇间发现一抹隐藏着的淡淡忧伤：“自古红颜皆如此，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荀芷宁的话有些意味深长，萧奕云听罢不由心中一跳，暗忖道：“师傅这怕是又想起我的另一位师傅了吧……”想到这里，为了不让荀芷宁继续难过下去，萧奕云连忙顺着严肃的事情接着问了下去：“哪家做的？”

“合肥周氏。”荀芷宁一边回答着，一边转头看向了萧奕云道，“听过吗？”

“合肥……周氏？”萧奕云闻言，低声嘟囔了两句后，忽然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说道，“师傅，你该不会指的是肥东周氏吧？”

荀芷宁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奕云见状，嘴巴微微一张，有些木讷地喃喃道：“原来……原来那是严师兄做的。”

旁边的蔡寒渊见到萧奕云这般反应，先是蹙眉沉思了片刻，随即又舒展了眉头。

而杨子陵和杨子萱见状则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虽然没明白萧奕云是什么意思，但却也没有出言相询。

至于黄奉孝，依着他的性子，心里是藏不住疑问的，所以，萧奕云话音一落，他没怎么等待就开口问道：“什么是他做的？他干什么缺德的事儿了？”

萧奕云听了这话，不由哑然失笑。说句心里话，曾几何时，他也和黄奉孝有着相同的想法，甚至对于那件事，他还有着更恶毒的评价。可是，今日听了荀芷宁的一番话，若一切皆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那他就不得不改变自己最初的想法了。想到这里，萧奕云方才缓缓地开口道：“五年前，肥东周氏满门一百六十七口被杀一事。”

“什……什么？”说话间黄奉孝不由嘴唇打颤，并抬起颤抖着的手指向了前方的营地，有些惊惧地说道，“满……满门一百六十七口被杀？”

话至于此，蔡寒渊在一旁淡淡地接道：“上至六七十岁的老翁，下至我等这般年纪之人无一生还。”

“我！”听到这里，黄奉孝眼睛不由猛地一瞪，开口骂道，“原本我还道这家伙只是嘴臭，没想到他的手也这么黑！”说到此处，他又转头看向荀芷宁道，“宁姑姑，就这等手辣心狠之辈你们怎么还把他留在武陵剑宗？”

荀芷宁听罢，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又再度投向了南面的重重营帐。

萧奕云见状，苦笑一声，拍了拍黄奉孝的肩膀道：“凡事皆有因果。”

黄奉孝闻言，不屑一笑道：“阿云，你这是要入望佛顶了是咋的啊？”

萧奕云知道，这是黄奉孝对他那给严肃的心狠手辣找理由的行为所表达的不满，故而也没有接茬，而是转头看向了蔡寒渊，希望能找到些认同感。

蔡寒渊见他将目光投了过来，轻叹了一声道：“以直报怨并无不当，只是一百六十余口全数诛杀，终究有伤天和，阿孝所言也并非是鲁莽之语。”

萧奕云闻言，又将目光挪到了荀芷宁的身上道：“师傅，此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荀芷宁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此事恐怕就要被这几个小子红口白牙地定性了，于是，她只好开口道：“当年的事情你们不知道……”

萧奕云对这件事情的所思所想一直都在正确的道路上，只不过，事实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恶劣许多。

肥东周氏不论在江湖上，还是朝堂之上，皆算不得是什么声名煊赫的大家族，但是在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刨却了舒城舒氏，他们可以称得上是第一大世家。故而，周家的子弟凭着家族势力在州中可谓是横行无忌，为所欲为。欺男霸女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就是家常便饭，隔几天不来上一次，这些周氏子弟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终于有一天，他们欺负到了严肃的姐姐身上。

严肃的姐姐生得小家碧玉，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怜惜；而周家正好有一帮子纨绔子弟，皆是色中饿鬼，不说小家碧玉，就是略有风姿的半老寡妇，让他们见了都没有放过的可能。所以说，这两方一相遇，若不出点儿什么事儿，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或许说是宿命，亦或者说是老天爷觉得这人世间太过澄澈，想要向其中泼些脏水，否则养不了鱼。于是，某天下午，严肃的姐姐便和几名好色的周家子弟在合肥的街口上遇着了。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反之，癞蛤蟆遇到了白天鹅，也绝对少不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恶俗戏码。周家子弟见了严肃姐姐的姿色，自然想要收之而后快。

严肃的姐姐自小生活在庐州，周家的势力有多大，她不会不知道，所以，若是她被强纳为妾，而后怜爱几日，便被当作摆设置于家中，虽非你情我愿，妥协之下，她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她家也是小门小户，强求不来什么。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当时见到她的并不是只有一个周家子弟，而是一小撮，共有五六个人，这些家伙皆是色中饿鬼，见了严肃姐姐的美貌当然不肯放手，都想将之纳回家中。于是，在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究竟该让谁把这位美娇娘纳回家中。至于严肃的姐姐愿不愿意，那根本就不是问题，在庐州，周家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不愿意这一说。

也不知道是周家的这老几位太过不信任对方了，还是太过了解对方了，几人商量了半天，愣是没决定下来该由谁把严肃的姐姐纳回家中。虽然说，严肃的姐姐若是被其中一人纳为妾室，其余几人也不是沾不上手，毕竟，易妾一事在世家之中乃是司空见惯，可问题是，若是这妾室的名分被其中某人定了下来，那严肃的姐姐可就成为了那人的私产，易与不易，可就是那人说了算了，到时候若是他翻脸不认人，其余的几位老弟兄可就只能干看着了。

于是，不谈嫁、娶、纳，这帮子纨绔几番讨论下来，居然搞出了个什么“君子协定”，说什么，谁都不纳，一同把严肃的姐姐养在外面，每次来，都要大家一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至于今天，为了庆祝这个“君子协定”，就把人拉到小客栈里，轮着把事情办了，做个见证。

严肃的姐姐不会武功，五六个沾点儿三脚猫功夫的纨绔，哪里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于是，尽管她卖力挣扎，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拖进客栈里的命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句话肯定不能用来形容这几位周家纨绔离开客栈之时的样子，但是，看着他们离开客栈之时，那面含微笑，满足中又带着几分低调的恶心姿态，却又和这句的字面意思无比契合，无奈之下，姑且就用这种意思和意境的反差来好好地讽刺一下这帮周家的纨绔吧。

“禽兽！”话说到这里，杨子萱猛地握紧双拳，银牙紧咬，一对杏眼圆瞪，眸中仿若欲喷出火来，显然是气到了极致。

一旁的杨子陵见状，连忙上前抚了抚杨子萱的后背，连声说道：“姐，消消气，这都是往事了，早就过去了。”

杨子萱听罢，猛地转头看向杨子陵，一双眼睛森寒无比，犹若一把刀子般狠狠地剜了他一下，吓得他浑身直哆嗦：“这种事，就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哼！”说完，她还将那不善的目光转向了蔡寒渊和黄奉孝，就好像他们刚刚对严肃颇有微词的行为，就是在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般。

蔡寒渊见状，不由苦笑一声。

至于黄奉孝则是被这眼神吓得猛然往后一跳，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地上。

萧奕云见到这番情景，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萱姐，阿渊和阿孝之前毕竟不知情，他们那么揣测也算情有可原。”

“你怎么不那么揣测？”可能是杨子萱的气还没消，所以她转头的时候速度有些快，一双目光还没有完全收敛寒意，便砸在了萧奕云的身上，吓得他也往后退了半步。

“我……我，咳咳，呵，我不是没这么想过，只不过我没说出来罢了。”萧奕云说罢，又转头看向了荀芷宁，干干一笑道，“而且，我也知道，我们武陵剑宗是武林正派，严师兄身为三师伯的弟子，那么做应该会是事出有因。”

荀芷宁听了这话，幽幽地说道：“你们知道那些周家子弟干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多大吗？”

蔡寒渊听罢，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荀芷宁所指的意思，于是接道：“像我们这般年纪吧！”说到这里，蔡寒渊再度一叹，“唉，周家如此行径，严肃灭其满门，确是事出有因。”

荀芷宁闻言，苦笑一声道：“是事出有因，可这因，其实比你们现在所想的还要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