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茶女之怨

无量山的普洱茶天下知名，香飘万里。千百年来，养育了无数代辛勤的茶农。茶商大大小小，遍布整个无量山脉。一年春、秋两季，很多茶商都四面八方赶来，特别是在东林集上，人人为生计而苦苦地讨价还价，非常热闹。

浩浩荡荡的澜沧江水，一年一年地流动，水质不变的清洌、甘甜。冲刷去两岸腐烂的树叶，清洗掉红尘之中漫漫尘埃，还人间一片乐土，滋润哺育出那俊俏的阿哥，和那水灵的姑娘。

钟安来到天龙八部的世界里，已经差不多一年了，现在到了八月初，再过十来天，快要中秋佳节。钟安和妻子甘宝宝来到东林集东庄，在来乐儿的陪伴下，先看了下庄上的生意，翻了下帐本，点点头，很是满意。

来乐儿一会端茶，一会打扇，殷勤地伺候着。两人停留了一会，夸了来乐儿几句，那来乐儿更是来劲，一句句马屁拍来，两人飘飘然然中，跨出东庄。

佳节快要来到，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购买，两人手挽着手在街中游荡。

不一会儿，来到大街中间的“鸿来客栈”，发现旁边的“木家茶店”许许多多的人，围成一圈，像是在看什么热闹，指指点点中，嘻笑漫骂，好不热闹。

两人挤进人群，往人群围着的空地上看去。只见一个衣着鲜丽的美人，二十来岁模样，低着头，轻声哭泣。她对面是一个身穿名贵绸衫，脸色红润，富态尽显的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那男子国字形圆脸，眉头紧紧扭在一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含不舍。低头看到美人哭泣的可怜模样，很是为难，嘴唇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声的闭上。俊男美女，如鹤立鸡群般站立街头，本是幸福的一对儿，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两人难分难舍，引得四方人群围观。

钟安夫妻满是好奇。

这个时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旁边的“鸿来客栈”里，迎来了一批奇怪的客人。客人里没有一个男人，全部是女人，老老少少，拥着一个绝美的少妇走来。她身边跟着四个老婆婆，丑陋得让人心中发寒，以为是见到山中的妖怪。

“马郎，不要走啊……”这时，钟安夫妻听到那美人一声悲凄的呼声，如杜鹃泣血，让人听了心中一酸。原来那富家男人转身就要离开，美人非常不舍，虚抬着双手，美眼里带着揪心的失望，哭得泪如雨下，使得周围人群更是一阵骚动。

“这白娘子多美丽的人儿，怎么就看上马如龙这样一个负心汉子，却得不到一个名分。要是看上我多好啊，我准会对她百般疼爱，万分珍惜……”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男人似乎对白娘子很熟悉，非常气愤地开口说道。

“是啊，这白娘子那水灵灵的花儿，咱们这大街之中的男子，哪个不想，哪个不爱。可咱们比不过无量山首富马家，他家里财产多得吓人，我们这些穷人怎么能争得过。再说了，那马家是积善之家，这方圆千里之内，有多少人受到过马老爷子的恩惠……”

“好了那负心男，却伤了多少男儿心。这马如龙听说家里有个老婆，非常凶悍，不准他做这做那。可这大少爷，人风，流得紧……”

更多的男从纷纷起哄，为白娘子鸣不平，这么多男人中，偏偏找了马如龙这妻管严，让大家又是失望，又是叹惜，恨不得取代马如龙，回头将美人抱在怀中，好好怜惜。其中，也有那善妒的妇人，看到自己丈夫不停地伸张着脖子瞧向美人，立时大怒。拈着自己男人的耳朵，辟头盖脸一顿臭骂：“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学那负心汉子，跟着哪个狐狸精鬼混，看我打不死你……”

那一群奇奇怪怪的女人中，为头的绝色美妇人，听到大家一声声骂着“负心汉！”，停下了脚步。对旁边两个恶形恶相的老婆婆，低声咐咐了两句，直到两个婆婆朝人群走去，美妇才轻抬玉腿，往客栈里迈进。

“那个汉子，你，快给老身停下！”两个凶恶的婆婆，一个肥胖，一个干瘦，都有五、六十岁年龄。头发白了一大半，整张脸上都是皱纹深深堆起，像是一块晾干的老树皮。两个婆婆根本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张开大嘴朝那富态男子恶狠狠的叫喊。

胖女人全身都是肥肉滚动，每走一步，波涛汹涌。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富态男子胸口，一进一抓，动作非常灵活敏捷，让那男子怎么也躲不过去。不出几招，就将那武功平平的男人制住，像抓住一只小鸡仔一样，提着他走进鸿来客栈。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男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那富态男子不断挣扎，惊叫。那肥胖的婆婆只顾往里走，理也不理他。

“这位小美人，跟着老婆婆我进去一趟，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那干瘦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对乌黑的拐杖，身上没有几两肉，尽是干干瘪瘪的连皮带骨。眼睛深陷，头骨都显露出黑黑的皮肤外，伸出一双又黑又瘦的鸡瓜手，抓着小美人就往客栈里头走。看到小美人很配合，脸上笑容灿烂一片。这一笑，让人看到的却是一个张开大口，不断开合的骷髅头，只是蒙了张人皮，周围人群看着个个发冷，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大家从没有看到过这么丑陋、凶恶的老婆婆，吓得个个抱头鼠窜，一会儿街上清清冷冷，只剩下完全不知情的路人，非常奇怪为什么没有了人，但仍是不停地路过。

钟安夫妻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手拉手，悄悄跟着走进客栈。

那群奇怪的女人包下了一个好大的院落，一个年青俏丽的侍女，掏出一些金银，付给店小二。那小二连连点头哈腰，兴高采烈地离去，显然是得了不少好处。

院落大大小小一共十多间房，最大的房间里，那美妇人坐在居中的大椅子上，端着侍女呈上来的茶水，轻轻啜饮。

“你叫什么名字？”不一会儿，一胖一瘦两个老婆婆，押着那对街上纠缠的男女进来后，美妇人开口朝那哭泣的美人问道。

“小女子叫白依依，街坊邻人笑称为白娘子！”那美人瓜子形的玉脸上犹带泪珠儿，对美妇福了福，张开樱桃小嘴说道。

“刚才听到人群大叫，这个男人负心于你，是不是有这事？”美妇玉脸上一片怒容，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煞气，冷冷喝问道。

“小女子夫家姓木，是木家茶店的东家，却是不会经营，生意越做越环，亏了大本。前两年，东凑西借收了一船的普洱茶，想去苏州城里贩卖，希望省掉中间商人的盘剥，大赚一笔后，摆脱家里的困境。不料，我丈夫为人木讷，不会交际，更不懂得江湖人道上的种种规矩，给太湖上的水贼扣住，索要钱财。我丈夫身上哪有那么多余钱，一气之下，却是不干，给水贼弄破了船，全船之人全被杀死。”说道这儿，白娘子嘤嘤哭泣起来，两眼不住在马如龙脸上飘动。屋里所有女人听后，一片沉静，仿佛勾出了她们伤心的往事。

“家中负了巨债，很多人上我家讨要钱财，甚至有人想砸了茶店，绑了小女子去卖掉，来偿还他们的债务。伤心无奈的时候，马郎恰好在这条街上路过，很同情小女子，帮着还了债务，让我好生感动。不久，他又帮我打理商路，所有茶叶由他安排去苏州出售，家中钱财渐渐充盈，转危为安。一来二去，小女子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只有区区贱身，马郎又对我温柔体贴，于是就好上了……”白娘子美目中丝丝情意，不断往富态男子身上轻轻绕去，只盼情郎能回转心意，可是，那男子只是叹息不止，始终不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街上的闲言碎语渐渐传开，说小女子不守妇道。没有一个名分，就跟着别的男人瞎混在一起，甚至有人为了点小事，在店门口大骂。小女子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非常难受，被迫之下，求马郎能给我一个名分，无论是妻是妾，哪怕是个贴身侍婢，也好过让人天天咒骂……”白娘子细细地一一说来，越说哭得越凶，娇脸上挂着一串串泪珠，不停往富态男子身上望去。

屋里所有女人听完，都是怒火腾升，一对对眼睛在富态男人身上打量，想看一看这男人的心是不是真的是铁打的，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也舍得让她流泪伤心。

“你这汉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却偏偏有颗冷冰冰的心，一看就不是个东西，快快说来，为什么不答应白娘子？”那美妇听完后，浑身气得发抖，怒火更加旺盛，朝着那相貌堂堂的富态男子大声叫道。娇声里杀气丝丝流露，想着干脆把这男人一刀给宰了，不然，消不了心头之火。

“在下名叫马如龙，家住无量山下附近的‘德贤山庄’，世世代代以茶为商。家父马五德，由于经常接济江湖中人，云南武林中人都给他几分薄面！”马如龙一看到这帮子人，气势汹汹，一个老婆婆就把自己给收拾了，还不知有多少厉害的人物，吓得不敢乱动，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来历。话落，抬头看了看美妇，希望她能看在父亲的面上，放自己一马。却见她脸上仍是怒火一片，神情一丝也没有改变，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过父亲之名。

“本夫人问你为什么不答应白娘子，谁愿意听你父亲是谁谁谁的，再敢啰里啰嗦，马上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美妇脸上一片不耐烦的神色，凶霸霸地朝马如龙怒声吼道。

“不是在下不想答应，而是有那不得已的苦衷。我家世代为商，与大理国血脉相连，大理高官之中势力很大的高家，将一庶女下嫁给我。从此高、马两家成为亲家，势力更加稳固。自高氏下嫁于我，家里的人都是以她为主，从来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在下成婚以后，那高氏便定下了三规五律，叫我遵守，无论什么情况也不能违背。那第一条就是不准纳妾，在下如果反抗她，高氏便告状娘家，她父亲兄长都是大理重臣，一旦撕破脸皮，家里人便会灾祸不断，不得安宁……”马如龙一脸紧张，额头上一片汗水淋淋，声音里带着压抑、无奈，像是平日里被高氏给整得很是凄惨。话落，心中暗暗思量，这群疯女人只怕不是云南本地人，个个像是不知道大理国情，只怕来者不善。

“本夫人不管你高氏矮氏，你既然已经结婚，就不应该来招惹白娘子，你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负心汉子！现在给你两条道路走，一是回家杀了原来的妻子高氏，再回来用八抬大轿迎娶白娘子。二是让本夫人的四个婆婆用心好好招待你，砍腿砍手，取血割肉的，生不如死。你选哪一个，想好了再说！”美丽妇人听他说完后，像一个判官结案一样，拍着惊堂木，理直气壮地娇声喝道。

“这，这如何使得……”马如龙大急，朝美妇人申辨道。

“这可由不得你，要么答应，要么……哼！”美女人玉脸上尽是愤懑之色，好像天下男人都欠了她一笔债一样，朝着马如龙怒道。

大堂里，所有女人都望着他，看他如何回答。

那白依依更是紧抿嘴唇，不断朝马如龙望去，美目里全是期盼。只见那一张俊脸上眉头紧皱，阴云密布，始终不声不吭，没有回答。

白娘子美脸上一片失望，泪水悄然滑落，娇美的身子一阵晃悠，脸色苍白得吓人。

“快说，竟敢怠慢夫人，不想活了，瞧老婆子不狠狠收拾你！”一个凶狠的老太婆从众女中走出，恶狠狠地骂道。嘴唇上两颗白森森的犬齿暴露出来，闪着令人恶心的寒光。老脸上一条条皱纹凸现，上面很多麻麻点点的黑斑。头上白发飘飘，乱得像一个老鸡窝，身子弯曲得厉害，原来是一个驼背。行走时非常僵硬，偏又嘴巴很大，像极了一只张口要咬人的丧尸，一双干涩的双眼里，一片煞气透出，让人一看，如坠冰窟。

“马郎……”白娘子失声叫道，想着情郎快快回答。

马如龙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无奈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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