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宫太子府。

所有皇子封王后，必须搬出皇宫而居，而只有太子，依然可以住在宫中，名正言顺。往往因为这个位子，历朝历代，无不是血流成河，兄弟反目，一场场悲剧都被掩埋在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刚到东宫大殿，就听见里面笑语不止，谈笑风生，甚是热闹。

站在殿外的公公刚通报完，就有一名身着青色缀石榴红山茶暗纹宫装的娇俏女子迎了上来，细语如丝，含娇含俏，“七爷和新王妃来了。”

“四嫂。”祁穆先是缓缓开口，随后转向楼嬛，柔声介绍，“这是四哥的王妃，姚相千金，姚夕韵。”

“四嫂好。”对姚夕韵楼嬛是有所耳闻的，若说祁朝中，貌以纤宛，而才，就数姚夕韵了，作为祁朝第一才女，虽然容不胜杨纤宛那般国色天香，但却依旧是面容姣好，兰质蕙心，那一股子的清韵芳菲，秀若芝兰，百般难描。

姚夕韵拉着楼嬛的手，笑得灿烂，芳锦尽落，嗔道，“七爷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姽婳美人，与七爷真是一对璧人。柔桡嬛嬛，果真担得起此名，难怪前些个日子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讨论我们这个七王妃呢。”

姚夕韵的一席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主位上坐着的杨纤宛耳中，字字刺耳，句句锥心，看着祁穆眼中的温柔，恍若碧湖春水，湛湛悠悠，此刻，自己竟分辨不出，那究竟是真，是假？

楼嬛淡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身子往祁穆身上靠了靠，“四嫂过奖了。”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主殿上的太子与太子妃，清冷的眸子印着两人的模样。

忽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覆上，拉过姚夕韵，声音孤绝寒冷，较之祁穆清和悠然的音色，更显冰霜，但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柔和宠溺，“韵儿，七弟他们还未见过三哥三嫂，你倒拉着人家不放。”

“这是我四哥。”祁穆低声道。

原来，他就是四王爷祁曜，果真是个如太阳一般耀眼的男子，轮廓似冰削，深刻俊毅，剑眉星目，挺拔之姿，神情倨傲霸气，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就若一直开鞘的利刃，锋芒尽显。当真是一个世间难寻的大丈夫好儿郎，衬着姚夕韵，一刚一柔，极是般配。

“倒真是韵儿失礼了。不过，三嫂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想必不会怪韵儿的。”姚夕韵递了个眼神给杨纤宛，目光浅和，却又不失一份挑衅。

杨纤宛本就是聪慧女子，虽自小被保护的极好，但身在世家，而入了东宫之后，这察颜观色的本事却学了个十分，此刻姚夕韵那丝丝分分的挑衅，她又岂会不知。只是，穆在这，自己不想让他觉得他喜欢的那个轻灵纯雅的宛儿变得心计深沉，于是便敛了心思，端着娇媚纯净的笑，“韵妹妹直爽，我和太子殿下都明白的。”

事由楼嬛出，可此刻，她却似旁人，如瞧戏一般见杨纤宛与姚夕韵之间的你来我往。

杨纤宛纵然从前再单纯无辜，但在东宫之中，既要应付大姐那般聪明女子，也应学会了几分保护色，此刻如此作态，怕是想要保住自己在祁穆面前的形象吧。而姚夕韵，所谓的第一才女，心思定然玲珑剔透，学典引故的把戏岂又有不会之理？这过分的才，不正是计么？

祁穆见楼嬛站在一侧，极为安静，而美眸间浅藏着几分狡黠笑意，心思顿然明了，恐怕姚夕韵和宛儿的小动作都尽数敛在她眼底。

“这戏，很好看么？”祁穆低垂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忽然而来的气息，夹杂着淡淡鸢尾幽香，没有意识到他的突然而至，一时窘迫不已。不过，只一会，又恢复了平静，自己真是大意了，本以为那一点点的神色不会引起注意，可却忘了，如今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后，才欣然抬眸，轻语，“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罢了。”

她的一系列变化均落在了祁穆眼中，浅薄的笑意染上清瞳，走近一步，与她近了距离后，才携着她一起上前。

刚才两人的举动，外人瞧之，亲昵之至。

“三哥三嫂，嬛儿昨晚你们已经见过了，就不多做介绍了。”

“昨晚月下美人，今日才真正是瞧清了。书儿直夸着七王妃，果真是不假，想来你们姐妹情深，日后，便多来东宫陪伴你姐姐吧。”祁胤一袭浅黄锦服，领口袖口均饰着龙纹，彰显了不同的身份地位，细长妖娆的眸子零星几缕幽光，看似奢靡，却又隐隐生出几分骇人之色。

“嬛儿会的。”楼嬛莞尔嫣然。

“听说七哥七嫂来了，我倒要好好瞧瞧。”人未到，一爽朗声音先至，待众人听到后，都往一个方向瞧去，一个玉树临风的俊朗男子，如一阵不受拘束的清风，飘然而至。

他有着最最纯真的爽朗笑意，最最清澈的碧水眼眸，干净的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瞧瞧，咱们最风风火火的九爷来了。”杨纤宛扬唇一笑，妖丽蛊媚隐然流泻，映得满室蓬荜生辉。

“三哥三嫂，四哥四嫂。”祁洛素来放荡不羁，草草问安后就直奔祁穆面前，目光毫不忌讳的落在楼嬛身上，几分溢彩而过，唇畔勾笑，“新月如佳人，潋潋初见月。七嫂果真是个绝代佳人。”

众人对祁洛如此放肆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楼嬛还有些诧异，九王爷祁洛是太子的胞弟，为赵后所出，只是，这个九爷狂傲不羁，就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甚亲近，反倒是与七王爷祁穆意外投缘。而九王爷较之七王爷的那份贵雅雍容，倒是更显亲和一些，因此在宫里的人缘是极好的。

只在此时，楼嬛也顾不得诧异，依旧稳着心思，淡笑而语，“九爷过奖了，太子妃艳色绝世，嬛儿岂敢班门弄斧。”

“三嫂秾艳佳人，胜在容貌精致，而七嫂秋水伊人，胜在风华绝世。两种美，岂可同日而语。”祁洛伸出两个手指摇晃了下，继而说道。杨纤宛的美令人窒息，欲罢不能，而她，却是让人不敢逼视，不忍亵渎。

或许众人心中早已有了比较，但却无人会将这番话挑明出来，怕也只有这个潇洒坦荡的九王才会如此直心而语。

楼嬛心中对这个九王爷不禁多了几分好感，其他人说出这番话都会觉得带着几分颜色，然而只有他说，才会让人觉得只是一番由心而出的言语，正直干净。

“九弟，如今就连你七哥也娶亲了，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了。”祁胤懒懒而语，瞥了一眼身旁神色有些许变化的杨纤宛，讽笑，以她来说，容貌是她最大的筹码，一直是无人可匹，这份虚荣心也一直是她的骄傲。一向自负的她，如今被九弟如此一说，怕是心中有些不悦了。又瞧了一眼楼嬛，她只娴静而立，就算那番话，也并不见她有任何变化，不悲不喜，莫不是并不放在心中。

祁洛听了，并不急着推拒，而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颇带幽怨，“祁朝第一美人是三嫂，第一才女是四嫂，而一个倾世韶华的女子成了七嫂，这让洛再去哪找呢？”

大家一听，忍俊不禁。不禁连连摇头，当真是谁都拿这个任意妄为的九王爷没办法了。

“嬛儿你可知，我们这位九爷可跳脱了，前些日子不知从哪读的‘掷果盈车’这一典故，硬是要学人家潘郎，真也驾了车去朱雀大街转了一圈，惹得京中少女是春心大动，最后你猜怎么着？”姚夕韵笑嘻嘻地拉过楼嬛说祁洛的趣事。

“成功，过头了？”楼嬛不肯定地猜测。

“你怎么知道的？”姚夕韵甚是吃惊，不过还是很快地一笑带过，“咱们九爷可是狼狈地逃到了七爷府上，整整有好几日没出门呢。”

楼嬛听完也笑出声，目光落到祁洛身上，瞧他的样子，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位九爷竟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他的一颗赤子之心，才会有这般不拘一格的性子吧。

“这事儿我也知晓，听说九爷还给封了一句话呢，说是古有潘郎，今有洛郎呢。”杨纤宛调侃地说道。

“四嫂，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挑出和七嫂说呢。我可跟你说，小心我一时嘴快抖出四哥的秘密来。”祁洛故作生气地说道。

“好好的怎么就扯上我了。”祁曜一皱眉，颇为不满地说道。

“四哥，谁让四嫂是你的妻子，夫代妻过天经地义。”祁洛义正言辞，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这是什么歪理。”

“四哥，九弟一张嘴伶牙俐齿，你可说不过他。”祁穆出声，从他的语气来看，对这位九弟弟他是极为宠、爱的。

“韵儿，瞧你，可不准乱说话了，罪名都让我担了。”祁曜伸手揽过娇妻入怀，如冰削的俊容却有过阳光般的温暖。

“四弟，韵儿是大才女，不让人说了我们岂不少了许多乐趣。”祁胤话到最后轻轻一挑的语气，顿时掀起了几分热闹。

话痨子一出，可谓是一发不可收拾，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小时候的乐事糗事都全部抖了出来，什么爬树掏鸟蛋，捣蚂蚁窝等等之事层出不穷，时不时引来笑声，东宫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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