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出了合欢阁，楼嬛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然后发现了一件让人郁闷的事——她竟然迷路了。不光找不着路，连紫衣都不见了！

楼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东走西绕，希望能碰到个人吧。她的内力浑厚，有人暗中跟着她自然瞒不过她的耳力，故意多绕了几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不出她所料，不过一会儿，就有一阵奇怪的香味传来，她虽不擅医药，但也从蓝汐那里耳濡目染过，是迷香的味道，屏住呼吸，楼嬛眼睛一闭，瘫倒在地，这一回，她倒是有兴趣知道，究竟是谁，敢在皇宫中对她下手。

这是一个冰冷的地方，楼嬛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刺骨的冷涩，感觉到了有人将她放到一张床上，很软很香，像是女子的床。

“你果然很像她……”静谧中，传来一个温柔而干涩的男声，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面颊，他描绘地很仔细，生怕错漏什么，“你可知我第一眼看到她时，还以为你又回来了，可是再细看，我就知道，她不是你，她是那么年轻，一如初时的你……”

楼嬛初听这个声音，觉得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人好像把自己当做了别人，究竟是谁？

倏尔，男子收回了手，往床外走远了几步，冷冷淡淡地说道，“既然醒了，何必装睡？”

楼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人却让她大吃一惊，从床上爬起来坐好，看着那个伟岸的背影，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却不知从哪问起。

“她还好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楼嬛有过一瞬的怔愕，她？这个她是谁？“父皇……”

“你的母亲，兮晴可还好？”昭帝转过身面对着楼嬛，全然无半分平日模样。

听其言，楼嬛如触电一般地抬眸，不解地望着昭帝，父皇与娘相识？从他的语气来看，并非浅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中闪过无数想法与疑惑，但面上却是依旧，答道，“娘，还好，只是身子差了些。”

昭帝叹了一口气，似有无限思念与悔意，“当年，若是朕能早些寻到她，你们母女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都是朕的错，如今她的女儿能嫁给穆儿，也算是朕对她的补偿吧。”

“父皇，你的意思是？”昭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楼嬛明白了一些事，她能嫁给祁穆，也有这个人在推波助澜。

“嬛儿，你是聪明的孩子，如果你不是她的女儿，你认为你一个庶女凭什么能嫁给当朝王爷为正妃，就连你的姐姐，楼氏嫡女，也不过是个妾室。”

“原来，楼嬛有今日，也是父皇一手促成的。”楼嬛笑自己天真，的确，纵然祁穆只是个闲散王爷，却也依旧是先皇后的嫡子，身份尊贵，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第一公子如何会娶一个商贾之家的庶女，就算他有这个心，没有皇帝的允许，又如何可能？

何况，以昭帝对他的培植，又怎会允许他娶一个对他无丝毫帮助的正妻呢？

“你没令朕失望，的确是一个能配得上穆儿的女子。”昭帝俊容含笑，转身走到书桌前，取出一幅画卷展开，画中女子娉娉袅袅的身姿缓缓而现，那犹如生在天山之巅的冰花，昭质贞洁，美得那般飘渺雅净，让人心生敬畏。

“娘！”

没错，画中女子正是楼嬛的母亲，陆兮晴。

“是啊，那一年，兮晴才18，正是与你差不多的年纪，那时，朕还是太子，与她相遇在江南红微杏雨之时……”昭帝缓缓而述，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父皇，你今日让人把我带来这，不会是就想与我谈论我的娘亲吧。”楼嬛目光沉沉，有过一丝的不耐，然而迅速掩藏好，打断了昭帝的回忆。

被人打断了回忆，昭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笑了一声，“嬛儿，你虽聪慧，但是历练却不够，看事情终究是浅了些。”

昭帝的话未完，楼嬛却明白了他口中的隐含意思，像是给她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如是当头棒喝，她大意了，也疏忽了，不过只是入宫一趟却让这么多有心人惦记上了。

昭帝见她的表情便知她已明白，眼中划过一丝赞赏，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将会是穆儿最好的帮手，“好了，今日你既然已经入宫，朕也不能让你白走一趟，让朕带你去看看真相吧。”

“真相？”楼嬛黛眉一弯，唇畔带笑，道，“那就有劳父皇了。”

楼嬛看着昭帝将墙上的一幅字画掀开，露出一扇密门，才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大有玄机，这是一个地下密室，而且连接了不止一个宫殿。

“这里的上方是凤栖宫，当年明熙帝与卿浅皇后为了有一个单独商事的地方所建的密室，后来这个秘密只有继承帝位的人才知道。”昭帝坐在圆桌上，为自己沏了一壶茶，悠闲地解释道。

楼嬛四处看了一眼，房间布置虽然简单却是华贵，每一件物的摆放都处处透着玄机。

“母后，你叫儿臣来有什么事？”

上头传来清晰的声音，让楼嬛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是祁胤和赵后！

“胤儿，虽然你父皇禁足了祁曜和姚夕韵，但只要有柔妃那个贱人在，只怕要定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旦让他们脱身，祁曜手上有兵权，再联合左相……”赵后的话落了半截就不再继续。

“母后请放心，儿臣已经安排妥当，定不会让他们有翻身之机。”

赵后叹息了一声，语气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若非早知宛儿怀的孩子先天不足，我们也无需拿这事儿做文章，要知道，有一个皇长孙，你的地位就牢固多了。”

“事已至此，母后也无需伤春悲秋了。”

“本宫明白，不过姚夕韵不是省油的灯，要仔细盯着。”

“儿臣自有分寸。”

后面的话楼嬛没有心思再听，一扫坐在那气定神闲的昭帝，他原来早就知道赵后与太子的密谋，却还是将罪过推到姚夕韵身上。

“嬛儿，这就是皇宫。”昭帝的声音浅浅淡淡地响起。

“父皇，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

“鹬蚌相争，你只需隔岸观火，帝王之道便是如此，只要你能掌控住大局，便万无一失。赵后，太子，曜儿，姚夕韵，你慢慢看着吧……”

“父皇，人心真的能掌控吗？他们都是你的至亲骨肉啊！”

昭帝目光沉淀着复杂的神色，瞧着楼嬛，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在她身上，仿佛能够看到她当年的影子，慧黠却倔强。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母后说得对，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话落，楼嬛便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