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冬天的燕国,是那样寒冷,大雪纷纷,将天地染成一片苍凉的白色。
雪未住,风未定,一辆人影自风雪之中而来,步履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伫立于高大威武的燕丹王府之前,荆柯深深地凝望了一眼,下一刻,人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飘荡的雪花将那潜潜地脚印掩埋。
雪,下的更大了。
燕王府——密室之中。
荆柯与燕丹相对而座,昏暗的灯光照射到两人在面容之上,更显一丝阴沉与苍凉。
“田光已死,他要我转告太子,你让他保守的秘密他将不会泄露。”荆轲脸色暗淡,此次刺秦,不知还有多少人将为此而牺牲。
“什么?”燕丹身子一震,为荆轲带来的消息震惊,他没想到,田光居然如此决然,宁死成全自己的忠义。
“是丹对不起先生啊!”燕丹神情悲切,道:“没想到丹的一句无心之言竟使得先生枉死,实为丹之过也!”
“太子也不必太过难过,这是田光的选择,如今,我们只能将计划启动,才能使田光的死有意义,无愧于他的牺牲。”
“荆壮士所言极是,却是丹失态了。”
神色一正,燕丹脸上的悲切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幻觉一般。燕丹看着荆轲,神情严肃,道:“荆卿,丹听闻你自创《惊天一剑》,十步之内绝杀一剑,无人可以躲过,是否真的如此?”
“自我创出《惊天一剑》,五步之内从来没有人躲过我的一剑。但,此剑也因此必须十步之内才能发出威力。”
“十步?十步!十步...”
燕丹喃喃自语,然后头猛地一仰,目光直视荆轲的双眼。
“若丹能将你送入嬴政五步之内。你,能否屠龙?”
“必不负卿所望,我必屠龙。”这一句话,斩钉截铁,那双眸子里燃烧着无穷的烈火,仿若能将一切焚烧殆尽——那是荆轲的信念。
“好!”燕丹大喝,他的眸子之中同样在燃烧着烈火,“我会令墨家铸造一柄屠龙之剑,一个月后宝剑将会出炉,那时便是屠龙之时。同时剑出之日,我将向嬴政献上督亢的军事防御地图,并用攀于期的首级取得他的信任。而你,将作为出使秦国的使者,亲自向嬴政献上地图与首级,那时,你将能达到嬴政身边十步之内...”
“仅地图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攀于期的首级。”
“不,仅仅只是一副地图以嬴政多疑的性格是不会相信的,只有加上攀于期的首级,他才会相信。为了这个计划,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只有成功,我们必须成功。就算是为了那些牺牲的人...”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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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机关城
“巨子传来命令,计划已经启动了。徐夫子,你那里情况如何?”
“放心吧,小高。一切都很顺利,有我和母亲两人,不出一月,残虹必会出世。”
“嗯,那就拜托你了。”高渐离点点头,接着说道:“阿雪,通知墨家的弟子,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加强警惕。同时密切关注嬴政与诸子百家的动态,有什么消息要立即汇报。除此之外,机关城从此刻起全面封闭,直至剑成之日开启...”
“明白。”众人会意,四散而去。
走出密室,高渐离看着阴沉的天空,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悲凉之意,他想起了那位在他最为绝望之时想自己伸出双手的男子,那个他一生中最为钦佩与敬重的大哥——大哥,此次计划之后,不知我们是否还能在一起喝酒。
“小高...”
“大哥!!!”高渐离心中一惊,转身,便看见自己的大哥正站在自己面前,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正是荆轲。
“大哥,你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哈哈,这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在蓟城自己呆着也无聊,便想到了小高你在的机关城,兴致一起就跑来看看呗。”
“大哥,那个计划...”高渐离想叫荆轲放弃,但又知道为了这个计划牺牲了多少人,筹划了多少时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小高,你不用多说,大哥我都知道。只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的大嫂——骊姬,还在等在我呢。我,不得不去,就算是只为我自己,况且,这也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好了,今天我来不是听你唠叨的,走,陪我喝一杯去。”
“好!”高渐离颔首,他看得出荆轲心意已决。如今,可能就是与大哥的最后一次相聚了,他倍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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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家——
东皇端坐在大殿之上,一如当初,仿佛他从未移动过。
殿下,是一袭月白长裙,脸上白色纱巾遮面的月神,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立在此,优雅、安静,一切都是那么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仿若事件万事都不能在其心中留下一丝痕迹。她就仿若独立于人间之外,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
“东皇阁下,据天象来看,秦王嬴政似乎有一劫数正在酝酿。我们阴阳家需要做些什么吗?”
“此乃天数,不可逆也。”东皇飘渺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不过,此劫虽然惊险,但却无性命之忧。”
“那此劫由何而起?”
“弱者无力的挣扎罢了。”
月神若有所思,再次看了一眼天象,道:“那月神就此告退了。”
“嗯。”东皇淡淡的应了一声,又道,“将此事秦王透漏给秦王嬴政吧。”
“透漏给秦王?”
“虽说是天命,但我阴阳家不必参与其中,只需告诉秦王即可。毕竟,现在他还是我们的盟友,适当的向盟友展示一下力量是有必要的。”
“嗯,月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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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咸阳城外,骊山之巅,屹立着一座高达百尺的奇形建筑。那是yīn阳家众人观星论道之所,名:摘星台。
它以一座五角法坛为底,周天星柱为支撑,两旁各有一支旋梯绕着柱身交缠而上,汇于顶部的半球形露台,从天空往下看,正好是一个熠熠放光的阴阳图。
冬夜,一股股冷风自四面八方吹拂而至,轻轻拨动自云梯边角垂下的一只只五角铜铃,奏出一曲古雅肃穆的祈乐。
一只只宫灯中,油脂静静地燃烧,释放出的热量凝聚成火焰,在风中妖娆舞动,放射出阵阵光明。
辉煌灯火中,两人正在对话。
一人身披玄色冕服,端坐于王座之上,面目隐于旒后,看不真切,只能模糊的感觉到一双利若鹰隼漠然俯视。他高高在上,威仪深重,煌煌象日,气势严然,恍如高居九重的神灵,手掌日月,推运乾坤,不可违逆,不可测度,又似巍峨雄伟的泰山,俯视苍生,坐镇八极,不可改变,不可撼动。
另一人是一名女子,一头紫色长发,身着水色衣裳,轻纱遮面,一双浅紫色的双眸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她静静立于波光粼粼的水池前,即使是在秦王宫中面对权倾天下,手握无数人生死命运的秦王脸上也没有一丝变色,嘴角神秘的微笑久久不逝。
“月神,你刚刚说孤有一场劫数?”嬴政的声音带着一股威压,令人不自觉便生出恐惧之情。
“是!”月神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疾不徐,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笑话,我大秦兵强马壮,大军所到之处,无不引首待颈,铁蹄之下,无不落荒而逃。如今天下,又有谁能敌得过我大秦。劫数,哼!孤乃天命,乃真龙,谁敢给我劫数。”
“屠——龙——”月神缓缓吐出带有魔力的两个字。
嬴政瞳孔一阵收缩,随之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震怒。
“哈哈,原来如此。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孤就在咸阳宫等着他,孤倒要看看,孤这条真龙他是否能屠得掉...”
月神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有史以来最为霸道的帝王。
这位帝王,是骄傲的,他要让自己的敌人彻底绝望。他将端坐于王座,等着敌人自信满满的行那‘屠龙之举’,然后,将敌人打入深渊,打入绝望。
他要让世人知道,他——秦王嬴政——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序幕已经缓缓拉开,一切的一切,将在那一月之后——屠龙之日,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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