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罪 学院吸血鬼

吸血鬼并不是罪犯。他们是与人类不同的物种，虽然看起来与人的形态差别不大，但他们是怪物，是黑暗的子民，是将人类视为家畜的掠食者。作为人类，绯瑚不会同情他们。

神说要有光，于是光照亮了黑暗。但，神以外之处，依然是黑暗的领土。

那么，光与黑暗--是谁让神得以存在，又是谁为神赋与价值？

少女渴望着阳光下的生活。

少女渴望着黑暗中的救赎。

少女渴望着无关黑暗与光的、爱与正义。

而少年正在黑暗之中，无助地与自己作战。

如果他们的愿望都能实现的话，说不定，在那里就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坏心眼的神，正偷偷地窃笑吧？

夜晚的学校里，有怪物出现。

不管是怎样的学校，都或多或少会有类似的传说出现。或许是因为，人走光了的学校会给人一种异样的气氛吧？

白天闹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可到了晚上却变成一种空落落的安静。长长的走廊里一片漆黑，教室里也只有一块块的月光照在地上。学生们见惯了白天的学校，看到这个情景，就像是看到了异世界一样。当然啦，大多数老师也是如此。这个黑暗中透着诡异的夜景有着迷人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就会联想起过去传说中的怪物来。

不过，这个故事，是从一个真正的怪物开始的，它被学生们称为“学园吸血鬼”。

这是一个在最近几个月里出现的怪谈。据说，如果女学生在放学后没有及时离开，反而一直在学校滞留到月亮升起的话，那她就会被“学园吸血鬼”袭击。吸血鬼会咬开她的颈动脉，大量吸血之后才会离开。至于受害者是死是活，则听天由命。

就像大多数怪谈一样，谈论这则怪谈的时候，人人口耳相传的都是“我朋友听说……”和“据说现在住院没来的某某……”，根本没有被吸血鬼袭击过的实例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多数学生也并不把它当真。没有人会去费力分辨故事中可怜的女主角是真是假，只有一个人除外……

为了引出学园吸血鬼，这唯一的例外在夜色中来到学校，轻盈地穿过黑沉沉的走廊。

转学生，绯瑚。

以这个年纪的女生而言，她的个子偏高、体型稍瘦。黑色长发留到齐腰长，并没有按照校规扎成辫子，而是滑顺地披散在背后。她戴着一顶圆帽，和校服一样是深蓝色，连上课时也不会摘下来。

虽然转学而来没有多久，但她已经很出名了。有些同学觉得她过于标新立异，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她很酷、很漂亮、又或者令人仰幕之类。不过话说回来，在现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学生是不会去主动得罪什么人的，谁知道他们的真心是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大家还是公认，这个转学生是友善的，只是缺少热情。此外不知为何，虽然很少看到她在读书，却依然觉得她给人以“书虫”的印象。

事实上，她的真名并不叫绯瑚，而她的真实身份，比起学生更差之十万八千里。如果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大概没有人觉得她是个学生吧。

这名少女穿着外形近似长外套的独特战袍，斜挎的皮带上别着贝雷塔手枪，一边以绝对均匀的脚步通过走廊，一边盘算着别人知道了绝对不会愉快的事：

“银弹的供给……虽然已经获得了两倍的定额，但在这个国家里，武器调度很不方便，万一浪费了就没办法补充——原生植物也很难加以利用，人们对怪谈和传说不存在敬畏之心……真是个对异端异常和善的国家啊。”

“如果真的是吸血鬼的话，必须定时吸食活人体内的血液……最近并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证明他很久没有觅食了……那么，或许就是这一两天之内了吧。”

“如果是别的东西……他又是为什么要做出类似吸血鬼的行为？唔，换个思路的话，或许散播怪谈对他有什么好处？也许必须从这个方向重新加以检讨，不过……”

“考虑太多其实也只是浪费时间。如果是罪犯，只要审判就好了。如果是异端，只需要讨伐掉就好了。”

少女以稳健而规律的脚步踏过一楼、二楼、三楼，胸有成竹。转学过来两个月，她已经在这些道路上走过不知多少遍。她熟悉每一条道路的长度，每一个楼层的高度，甚至每一级台阶的落差。对她来说，这里已经像是“主场”一样。

然而，或许久经训练的她也有极限吧，她并没有发觉那双在暗处饱含敌意窥伺着她的眼睛。

“看着她，看着她。崇音，看着她。她就是当众揭穿你的假面，看穿你的内心的人唷。看着她，看着她。难道不想把她杀掉，把她吃掉，把她变成你的食粮？好好看着她吧，崇音。她快要走远了。”

那是绯瑚同班的男生，崇音。当他盯着绯瑚背影的时候，他的耳边一直反复回响着这样的声音。

“不行……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就像是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附在他的耳边，不断说出黑暗的蛊惑一样，“黑暗自我”的声音。崇音也不停地，这样拒绝着他。

“人类只是食物哦……而且，那个人还是‘敌人’……是你的敌人。如果你放任她不管的话，她会反过来把你蚕食。”

不，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黑暗的自我……崇音明白，那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要再对我说话！”

正在这样激烈制止的，是他自己真实的心声。然而，如果坦率承认这一点的话，就连“崇音”这个人格也会崩坏吧。所以，擅自编造出“心底的黑暗自我”，像这样展开对话。

“来，上吧，就像从前一样，把它作为食物来狩猎吧！”

“我不想这么做，不想！”

“很好，就这么起身。你是猛兽，没必要畏惧这些孱弱无力的食粮。”

“不，我不会……”

“出发吧。为了食物……”

崇音起身了。在他的想像里，那个黑色的影子慢慢融入他的身体，与他合而为一。

然后，他的心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