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博雷堡里一片忙乱。今天或者明天就会有一个新的尊贵的生命降生,他们在为保护夫人和孩子的安全全力以赴做各项准备工作。
西泽尔在城堡的走廊里慢慢走着,侍女和仆人跑过他身边,却无暇顾及只有三岁的小少爷。端着的盆中滚烫的热水偶尔会洒下几滴来,却从来溅不到西泽尔身上,它们在离他十几厘米的地方凝成冰碴摔到地上摔得粉碎。
西泽尔走到了走廊尽头,公爵的书房。他用力勉强把沉重的楠木雕花门推开一条缝,挤了进去。
他的父亲坐在他审批文件的那个位置上,文件却纷乱的在地上扔着。桌上摆着两瓶烈酒,公爵拿着一个大大的玻璃杯,一口一口的饮着,不时停下来看向窗外的日光和青翠的树木下的阴影,目光迷茫。那支一直在木柜里锁着的火枪被拿了出来擦拭干净,靠在桌边。
所有人都在忙碌,真正应该焦急的人只是坐在桌边喝着酒。
公爵注意到声响,扭头看见了西泽尔,紧蹙的眉头变得柔和了些。公爵其实挺喜欢西泽尔,一个仅仅三岁的小孩子却不会任性的坚持要做什么,西泽尔只是习惯趴在书房里另外一把椅子上看窗外的鸟飞过,树叶在他瞳中映下影子。他安静的不似那个年龄的人。
西泽尔的话很少,但是能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长得也很快,侍女们常常怀疑其实他至少五六岁了,毕竟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过西泽尔的降生。
他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但是没有人喜欢他。他们觉得和他的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瞳子对视就像魔鬼在攥着自己的灵魂,他们私下称他为“恶魔的孩子”。
可是只是安静一点,这有什么错呢?
“我怕。”依旧是很短但表达很清晰的两个字,西泽尔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的文件,站到公爵身旁,小心翼翼的抓住公爵的袍边,抬头盯着公爵。公爵是除了他母亲唯一亲近他的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公爵轻声说,“我要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做好准备,明知会造成一个怎么样的结局,却还是要坚持下去。我才应该怕啊西泽尔。”
公爵抬头,叫来了管家,“只留下需要的人,最好不超过五个,别的侍女仆人全部离开这里到副堡去,包括你。”
这个管家只跟了他们大概三年左右,却也忠心耿耿,公爵的命令他都会尽力去完成,这次也不例外。外面的走廊上一片骚动,仅几十分钟后,走廊就变的寂静无声,看样子人走的差不多了。
管家进来报告,“剩下五个人,其中两个医生,其余人已经全部离开……”他忽然看见公爵脚边的西泽尔,微微变了脸色,连忙鞠躬,“对不起,漏了小少爷……”
“不,让他留在这里。你也离开吧,明天之前不要回来。”公爵摆摆手,语气铁一般强硬。
“是。”管家退下,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屋内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心跳声。西泽尔蜷缩在公爵的脚边,瑟瑟发抖。
“我怕。”他再次重复。
夫人的卧室在长长的走廊的另一端,不知道为何要这样设计,只是听说三年前坎特博雷堡重新装修后很多房间都变了功能,比如说这间书房,本来是为西泽尔准备的卧室,有很大的窗户,清晨可以听到鸟鸣声。但他现在真正的卧室在坎特博雷堡的顶层,周围没有树能长到那个高度,只能看到蓝宝石一样的天和远处教堂的尖顶,那里很少有人去,一年到头寂静的不像有人在那里生活。
西泽尔的母亲和他很少在一起。
几乎听不到任何别的动静,只有那间临时的产房里隐隐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公爵的眼皮忽然一跳,他灌了一大口烈酒,缓缓站起拿起火枪,用另一只手拉住西泽尔,“跟我来。”
西泽尔跟着公爵向走廊那一端慢慢挪动,公爵的脚步极其缓慢,幼小的西泽尔才跟得上父亲,尽管这样还是公爵几乎是在拽着西泽尔。
越靠近那个房间,西泽尔的心跳频率越快,他甚至感到一阵阵恶心,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引力把他往那里拉扯。公爵在紧闭的房门前站直,慢慢举起火枪。
西泽尔大口喘着,靠近房门把耳朵贴到门上,里面隐约传来交谈声和母亲痛苦地(呻、、、吟)的声音。西泽尔连忙离开房门,仰头望着父亲,大滴的汗珠汇成小溪从他的额头上淌下来。
一刹那的安静。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穿透房门直刺西泽尔的耳膜,像魔鬼在地狱硫磺泉里的惨叫,痛苦的扭曲了空气。西泽尔紧紧捂住耳朵,他瞪大眼睛看着门被打开,一个满手是血的医生样的人冲了出来,公爵在房门外极其冷静的对着他的心脏开了一枪,巨大的噪音震懵了西泽尔,滚烫的鲜血从胸口涌出泼在西泽尔的脸上。公爵走了进去,又开了几枪,一枪,两枪……四枪。
他杀了五个人。
西泽尔像是被吓呆了,就蹲在原地死死地捂住耳朵,公爵一手提着枪,一手抱着一个小小的浑身是血的人形出来。西泽尔觉得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溅在他脸上的血像硫酸开始翻腾腐蚀他的脸与思维。他终于尖叫出声来,“这是什么东西!”
婴儿一般的东西蜷缩在公爵怀里,滴着黑血,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蛇鳞一样的东西,它睁着眼,金色的妖异瞳孔居高临下的盯着西泽尔。
“这,是你的妹妹呀。”公爵突然怪异的笑了起来。
“不可能!我、我不认识它!”西泽尔尖叫起来,浑身簌簌发抖,他死死的盯着那个魔鬼一般的东西。
公爵舔舔嘴唇,“错不了。她和你是一样的东西。”
“为了你,我当年锁上城堡大门,堵上所有通道,拿着火枪在城堡里追杀所有看到的人,最后只活下来了一名仆人,在地窖里藏了一个月,生生饿死被老鼠咬成了白骨。整个城堡里全是血,我不得不请工匠来重新粉刷,然后杀了工匠。”
“你看看,为了你,我杀了多少人,恶魔的孩子。”公爵的黑眼睛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在战场上,公爵和他的战马所向披靡,他像幽灵在敌军里穿行,(长、、、枪)直刺敌军元帅的喉咙。(坚、、、硬)的,铁一般的男人啊。敌人的性命无足挂惜,甚至杀的人越多荣誉越大,可当时在城堡里的大多数都只是普通人,他们跪着求饶说家里还有妻子在等他们回家,他们保证不会说出去,可公爵的手段一向毒辣,他只相信死人不会泄密。
他面对弱者也曾犹豫,但他能想到知道真相的人以后在城堡里穿行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待他的孩子——即使是恶魔的孩子,他也爱他啊。
他同样爱即将降生的女儿。
公爵在西泽尔面前蹲下,用满是鲜血的手拉过西泽尔的手放在他的妹妹上边,西泽尔尖叫着却无法挣脱,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淋下,慢慢冲去婴儿覆盖全身的黑血。鳞片竟然缩回了皮内,公爵怀中的小婴儿很快被冲洗的一干二净,看起来与寻常婴儿毫无区别。
西泽尔慢慢不再挣扎了,他看着公爵怀中(柔、、、软)洁白的小婴儿,简直着了迷,要不是他的两只手都被公爵死死地攥住他简直想去摸她一下。
小婴儿突然笑了,温柔澄明举世无双的微笑就那么荡漾开来。西泽尔像被电击中了一般盯着小婴儿。他一下子被俘虏了,纯白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公爵温柔的笑了,“我就说你会爱上她的,当时你出生后有人泼了一盆滚水想烫死你,可你不但没事反而被冲洗干净。当时你对我笑了。”
“就是那种整个世界只剩你一个的感觉。”
西泽尔抬头看着公爵,公爵摸着他的头,叹息,“你以后……不会孤独了吧?要爱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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