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何清之和何清满

二十六何清之和何清满

何清之是个孤儿，他从懂事开始就在孤儿院，据说是被家里人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院长见这小孩没有什么病，感叹孩子的父母狠心。

何清之总是眨巴着眼睛看着铁门外，他不像其他孩子有残疾或者痴呆，也不像有的是父母双亡，他不像任何一个小孩，因为他总是不争不抢，眼神淡淡的，不悲不喜。

院长开始怀疑这孩子有病，但是她也不能偏心，毕竟在这里的孩子都很可怜，多家照顾谁都不行，会让其他孩子伤心或者嫉妒。但是她依旧会默默的对他好一些。

何清之长的清秀，除了表情呆滞之外其他的都很好，所以很快有一对夫妻来领养，办好手续之后，那个妈妈牵着他的小手，笑着说，“跟院长阿姨说再见，跟小朋友说再见。”

何清之第一次有了情绪，愣愣的在流泪，感觉每一滴眼泪都落在大人们的心上。让人心痛。

“院长妈妈，再见。”他挥着自己的小手。院长也难受的紧，送走了这么多孩子，还是这个孩子的走让她最揪心，舍不得。虽然他总是不露情绪，但是他记下了对他好的人。

何清之的新父母对他很好，照顾的特别周到，渐渐的他愿意跟他们笑，父母的爱与院长的爱不一样，他们只是他一个人的父母。

何清之越来越爱说话，跟家里人分享自己的喜怒。直到一年半后母亲父母老来得子，生下了一个男孩。本来以为不能生育的父母开心极了，抱着小宝宝。

何清之也很开心，现在多一个家人了，是个小弟弟。那年何清之四岁。他很喜欢弟弟，弟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学习了，有上不完的课。

所以每次弟弟都会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埋进少年的怀里，眼含泪花，“哥哥，清满不想上课。”

何清之心里想的是“我不想这样玩。”因为那队夫妻收养何清之时想的是只要孩子过的快快乐乐，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但是又有了何清满之后，他们却想要让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完美的人，所以给他报补习班。

每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总会对别的孩子少了耐心。

他们不像以前宠何清之，渐渐的不想要何清之，他们开始对何清之恶言相对。有时何清之怕弟弟累，对父母提出不要让弟弟学那么多东西时，也会被骂一顿，“不学？不学以后出来干什么？”何清之很想说，那我呢？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让父母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完全崩塌。

明明是他们拯救了他，现在却又放弃了他。一切都是因为弟弟。他这么想，但是他不恨弟弟，因为弟弟也是无辜的。

何清之比以前更爱笑了，更多话了，没个正经的样子，只是他对所有人如此，唯独不会对何清满。

他不恨他，但是却始终走不出他的阴影。

何清满小小年纪就得了省区的钢琴冠军，何清满在六一汇演上拉了二胡，何清满跳级了，八岁就读完了小学，与他十一岁的哥哥一同上学了。

很多人说何清满有天赋或者怎样，很多人都向何清之问何清满的事。每每有人问他，他都会答的天花乱坠，然后听别人说“你跟你弟弟一点都不像。”何清之会笑，然后说“怎样有没有觉得更爱我。”

只有何清之知道何清满每天过的多幸苦，多么累。也只有何清之知道自己活的有多累，每天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说自己不喜欢的话，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我并不在意何清满比我优秀，我也并不难过，我很开心，没心没肺。后来渐渐的，再也改不过来。从他身上再也找不回以前的影子。

直到高一，何清满还是跟他一个班，再也没有跳过级，每次结束一天的各种课程都到了晚上十点钟。何清满会跑到何清之的房间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哥哥，说“哥哥，我好累。”

何清满不知道何清之的内心想法，他很爱自己的哥哥，很依赖自己的哥哥。每当有人说“你这么优秀，你哥怎么就那么混”时，他都会冷冷的盯着对方，不像个小孩子的寒冷的目光。没有人可以说何清之，他不准任何人看不起何清之。没有人懂何清之的温柔。

日子一直这样过，何清之刚十四岁的时候，何清满已经十岁差几个月就十一岁了。

渐渐的有不好的传言到了父母的耳朵了，说何清之在外面混，不学好什么的。他们不许何清满再与何清之有什么交谈，说会被带坏。

何清满虽然年纪小，在哥哥面前像个小孩子，但是他已经懂很多了，聪明的他，也从不同的老师，不同的经历里学到了很多这个年纪不该懂得事。所以父母要他与何清之断了交际时，他并没有同意，但是也不是向小孩子一样闹着要违抗父命。而是向他们列出了何清之对他的好，然后好言相劝。

全程，何清之在一边没有说过一个字。他觉得可怕，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懂得这么多。

当时如果何清满为了父母开心，缓住父母而假装答应的话，即便是假装的，那也会上了何清之的心，所以他没有那么做。

反过来他激烈反抗，就会让父母更下定决心并会想尽一切方法让他见不到何清之。

他的做法冷静并正确。何清之却害怕。

当何清满把父母忽悠的半信半疑的时候，抬眸冲何清之一笑，何清之僵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逃不出了，永远也逃不出一个叫何清满的人的阴影和掌心。

何清满照常结束课程之后去找何清之，虽然相隔四岁，但是两人的身高也只差半个头，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超过自己了吧。

两人相拥而眠。

当天晚上灾难来了。

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并没有回来。

两兄弟抱住对方发抖的身体，惊恐的看着未知的恐怖在破坏城市。

一切结束后，天快亮了，两人望着这一片废墟。

何清之涌动出了喜悦的情绪，或许，或许自己可以逃脱了，逃脱自己以为永远都不可能逃出的牢笼。他渴望的，努力仰头迎向阳光。

突然，前面迎来两个人，好像阻挡了他的光，那两个人是他们的父母。他恨，却舍不得的人。

何清满开心的上前扶住了母亲，欢喜的说“真好，我们家人都安然无恙，只要大家都在就好了。”他满心欢喜的回头看自己的哥哥，却看见哥哥也在笑，冲他笑的悲哀。

第一次，聪明的他察觉到了哥哥的痛苦。

他收敛了笑容，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是不是要走？

可以....离开他吗？

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很快掩饰过去。他要走，那自己就死活赖着他，直到再也赖不下去。

他做好了一切跟他走的准备，但是何清之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期待一样，跟他们生活在那个小地方，与许多难民一起生活。

何清之几乎把一起生活的去论男女老少都惹了一遍，父母痛心的说，“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变。”他嬉笑着说，“变什么？再不快活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还没好好恋爱呢。”他笑啊笑。何清满在一边看着，莫名的流泪了。

何清之满不在乎的把他脸上的泪水擦去，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他哭了。“哭什么？”

何清满咧嘴一笑“没有啊。”像极了何清之日常对别人笑的样子。何清之撇开眼。

何清之一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但是何清满却知道他会走的。于是他开始等，等待他离开却不带走他的那一刻。

一开始接受不了，现在像是被凌迟，麻木。

何清之十七岁的时候，他说，我要去前线。除了何清满挽留，没有一个人担心他的死活，去吧，去了我们也就不用再对着你了。

何清满说，“我跟你一起”。生，亦或者死，绝不退缩。

“不用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那就，“再见。”

何清之这次笑的意外的真，摸着何清满的头，“嗯。”

当到了区里，看到站在方队里冲自己笑的开心的何清满时，他的表请僵了，训练结束，何清满大汗淋淋的跑过来，“我说了，再见，会再见的。”

何清之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很好，爱慕。但是他真的不想再面对他，一看到他就会想到逼迫自己改变的，那个令人讨厌的自己。

何清之当时就去找了教练，他说“请把我调像别的区。无论哪个区。”

何清满立马开口，“那我也.....”

还没说完，何清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同他被带离孤儿院的那副光景，“求你放过我吧。”

何清满失声了，张着嘴，说不出话，他看懂了哥哥眼里的决然。终于，到了他要走，自己却无法追随的时候了。

如果当时，何清之说的是另一句决然的话或者另一幅厌恶的表情，如果他说“别让我讨厌你。”那么何清满无论如何日都不会放手，即便被讨厌。但是他却如此淡漠的说，“求你放过我。”

那么。

谁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