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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夕子与影夕子

作者:不知火

“好无聊。”


时间是下午四点。


小此木惯例似的不在社团教室。


“贞一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怪异调查室里一片昏暗,仿佛户外难得的大晴天只是假象,窗子的对面,枯萎的大树和高.耸的教学楼,挡住眩目的冬日阳光。


即使光线昏暗,屋子里仍旧一片窗明几净,到处都打扫得整整齐齐:屋内虽然狭窄,但在这件社团教室主人的智慧与努力之下,奇迹似地保有清爽的生活空间。尽管被各种诡异的东西所填满。


全仰赖这位背对着沙发,正在擦拭某个不可名状的骷髅头的帅哥——新谷贞一的家事技巧。


虽然是大少爷,但是家事万能哦。


“贞一大人,你有在听吗?”


贞一停下正在擦拭的手,以温和的目光,转头望向躺在原本属于自己的沙发上的黑色团状物体——那团物体现正表情呆滞,伸.出手指随意翻着一旁的自己放在桌上的书籍。


“夕子,既然无聊的话去学校找找有趣的事情不是很好么,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人家才不要离开贞一大人!”


夕子弓起身子,撒娇似的不停蹭着沙发。柔.软及腰的黑色长发不禁颤.抖,身上穿的黑色裤袜包裹住她纤细的腿部,漆黑保守的校服让她的魅力更加超群。


“唉,真拿你没办法。”


贞一放下手中的骷髅走到了沙发旁边后坐下,并将夕子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轻轻摸着夕子的发丝。


“嘻嘻。贞一老爷很疼我哟……”


“别再叫老爷了,叫我贞一就好。又不是什么封建时代了。”


“好~贞一大人。”


夕子将脸贴在了贞一的衬衫上贪.婪的呼吸着,遗憾的是现在还保持着幽灵体质的她无法闻到任何气味。


“真想快点变成贞一大人的使徒啊……”


贞一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现在快乐的夕子,有些不忍。这么天真烂漫的少女真的必须要去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去吗?


——为了今后这是必然的。


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看到夕子的笑脸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延迟了。


‘我究竟在干什么,竟然会贪恋这一时的温馨。’


贞一看了看表,马上五点。


就在今天吧。


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变卦了。


小此木估计已经回家,雾江最近虽然来的很勤,但已经这个时间了估计也有事情先走了。那么现在这里是绝对无人的区域,正好可以讲影夕子的事,还有夕子转化的事一次性解决。


“夕子。”


“嗯?”


“关于你记忆的事。虽然很残忍,但是你还是必须得接受的。”


“……”


贞子筹措了起来,关于记忆的事情本能的让她很不安。


“……为什么呢?这样不好么,明明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贞一大人。”


“你知道的吧,影夕子的存在。”


沉默。


夕子的脸上布满阴郁。


“不接受她,就不行吗?”


“不行的,那是你的一部分,你的过去,如果你不接受她的话是无法待在我身边的。”


“……”


说到底,夕子的内心还没有完全脱离人类。让她重新接受明明已经舍弃了的悲惨记忆这种事,还是太勉强了。


“那么,暂时算了吧夕子我会……”


“不,我愿意接受。”


“!?”


贞一十分意外的看着夕子。


夕子原本脸上的阴郁和不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绝美而又坚毅的面容。她十分清楚自己和影夕子的融合是必须的,尽管自己会重新想起那段记忆,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烦恼恐怕比那些记忆更令人不安吧?


“那么,就在今天吧?”


“嗯,我会让她出现的。”


“放心吧,我在旁边的,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会强行用神明的力量将你们融合的。”


“那就拜托贞一大人了。”


正是临近黄昏的时间。


贞一将体内属于‘牧羊’的神力调动了起来,他在此时已经是宛如冥王一般的存在了,灵魂和死亡在他的眼中没有奥秘。


然后,贞一‘看到’了。


在夕子闭上眼睛后,黑气在聚集,丑恶狰狞的怨灵在显现。


和当初雾江所描述的夕子一分不差。散乱卷曲的黑色毛发,土黄.色裂开的皮肤,充满憎恶的表情,溃烂不堪,无力下垂的手脚,腐朽殆尽的腥臭肉味。


影夕子,神隐怪谈的真正主角在夕子的召唤下登场了。


“……”


“……”


“……”


“……”


两位夕子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互相对视着。


贞一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自己的力量太过庞大,一个操作失误便有可能让夕子灰飞烟灭的原因,他现在只能作壁上观,最低限度保护真正的夕子。


毕竟精神上,负面情绪压倒正面情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回来吧,夕子。”


夕子或许无法继续忍耐着诡异的气氛,真诚的对影夕子说道。


“为什么会对‘我’说这句话。”


刺耳的重音,影夕子张开满布尖牙的嘴向夕子嘲笑道。“六十年前,你因为胆怯将所有包袱都丢给‘我’,让‘我’独自承担的时候你什么不说出这句话。”


“……”


无言以对,本身便是夕子的问题,她将所有的痛苦都丢给了另一个她,等于说影夕子正承受着六十年来所有的绝望。


尽管两人由同一个人产生,意识也仅仅只是分裂而已。但长久的怨恨让影夕子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现在的你,有着贞一大人的陪伴,在清楚贞一大人拥有起死回生,甚至能让你自由自在永葆青春的情况下你终于又胆量面对‘我’了吗?我自己还真是不像话的胆小鬼。”


“不是这样的!”


夕子焦急的喊道。


“我从来就没有利用贞一大人的打算。只是觉得,如果要和贞一大人在一起的话,那么和你融合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是吗?算了,反正我也不过是过去的你而已。在这件问题上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


似乎不再打算和夕子无意义的闲聊下去,影夕子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问道。


“你能承受自己的过去吗?”


——你能承受自己的过去吗?


这个问题并不能只靠嘴上说说便糊弄过去,因为提问的是自己,回答的也是自己。这种类似于‘扪心自问’的方式是无法让夕子说谎的。


可以接受,那么夕子就重新回归一体从缚地灵的诅咒中解放,而那时候正是贞一将夕子升华为使徒的时候。


不能接受,那么回归原本的模样,被自身否认的怨灵进一步扩大力量,伤害着更多的无辜少年和少女。


“也许,我是个无能的胆小鬼。”


夕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管依然是幽灵状态,但她却清晰的嗅到了许多久违了六十年的味道。


窗外泥土的清香,老旧木质地板的陈腐味道,小此木吃过的饭团的味道……


以及,贞一身上的味道。


“也许,我如同雾江所说的一样,贪恋凡俗,喜爱引发怪谈,将自己的不幸散播给她人。”


“但是,胆小如我也有了愿意为其付出一切的对象。”


“我已经在这个学校经历了六十年了,尽管大部分悲伤的记忆在你那里,但我在这个学校呆了一个又一个日夜,在遇到了值得我全身心投入的人的时候,我就决定要侍奉他一生了。”


“不管贞一是普通的人类也好,无尽寿命的伟大神明也好,我都会像对待丈夫一样顺从着他,所以他期望的便是我所期望的。”


“正因为如此,在贞一提出要我成为他的使徒的时候我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愉快。”


“而且这份心情,足以让我堂堂正正的面对你,我的过去。”


说道最后,夕子已经变得毫无动摇,她堂堂正正的正视着影夕子,诉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心愿。


“所以,关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我愿意接受,并承受自己过去所有的一切’”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影夕子笑了出来,原本刺耳的声线全然消失,唯剩下和夕子一模一样的声音。


“恭喜你,正式毕业了。”


于此,庚夕子在整整六十年后又重新回归成了一个完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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