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家人

翌日，盛夏的风从远方吹来，深红色的枫叶在空中飘零如雪。

蔚蓝的天空下，飞鸟迎着阳光翱翔，蝉趴在树上没完没了的鸣叫，CC1000列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掠过生机盎然的旷野，隐约有刺耳的汽笛声在起伏的麦浪间回荡。

季川掀开了遮挡舷窗的幕帘，窗外的盛景在他眼瞳中飞速掠过，但却不能令他的坏心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转。

现在是清晨七点，其他人经过昨夜的一番折腾都身心俱疲，到现在还没有起床，而他整晚也都没有合眼，脑子里始终乱糟糟的，令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根本无处发泄。

“在想什么？”已经洗漱完毕的楚子航在他身旁坐下，递给他一块松露面包。

楚子航的生物钟精密如同机械，每天的作息时间和行程都经过了严格的安排，这种人跟季川那种生物钟完全混乱的家伙完全不同，每天无论刮风下雨必定在早晨准时醒来，然后穿衣洗漱，在这个过程中他会顺便把这一天中要做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绝不耽搁一分钟，也绝不耽误哪怕任何一件小事。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爽。”季川撕开塑料袋，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已经24小时没吃过东西了，胃里顶多有几片没消化的茶叶，正饿得心慌呢。

“还在想昨晚的事？”

“是啊。”季川斜眼瞥他，自嘲地笑笑，“你觉不觉得我就像是只实验室里的白鼠？科学家们想观察我就观察我，不想观察我就用药把我毒死，而我却像个智障一样，觉得能活在笼子里就挺开心？”

“用白鼠来形容你不准确，你应该是只暴龙。”楚子航沉默片刻，纠正。

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向来不擅长安慰别人，便集中生智学着季川的语气说了句烂话。

“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也有幽默细胞了？”季川被他噎了半天，最终无奈地摇摇头，“但这有什么区别么？都是被关在笼子里，早晚要被人玩死。”

“但暴龙至少还有力量反抗，只要它想。”楚子航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甘愿束手待毙的人，对么？”

“是啊，那些傻逼政客冒犯了我，所以他们就得出点血。”季川低声叹息，扭头眺望着远方的山脊，眼瞳仿佛中有金色的火光在跳荡，“因为我从不是个会隐忍的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但至少不会让他们太好过。”季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嘴角牵起一丝森冷的弧度，“我之前并不了解校董会，但如今我的优先级是S，并不比那些校董们低。我得先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然后一一对症下药。”

“看来你是打算动真格的了。”楚子航无声地笑了，抽出随身携带的御神刀·村雨，刀光在他漆黑的眼睛中闪过，“需要我帮忙么？两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应该会更多一点。”

“好意心领了，但你委实没必要牵扯进来。”季川微微皱眉，他本来不打算连累楚子航，校董会的目标自始至终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可我已经牵扯进来了。”楚子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着刀身，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川，“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回到那个雨夜，一起杀了奥丁……在这个承诺完成之前，我不会允许你出事。”

他顿了顿，淡淡地说：“更何况……我的朋友很少。”

“要不要这么煽情啊？”季川叹了口气，忍不住低声苦笑：“你说你为什么长了一张面瘫的脸，却偏偏又那么八婆？”

“不知道，可能是遗传那个男人吧？”楚子航摇摇头，轻声说。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季川沉默了很久，用力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不知道你看没看过一部叫《初代吸血鬼》的美剧？”

“我记得你曾经推荐过，但我来不及看。”楚子航一愣，“你推荐我看的影视作品至少有上百部。”

“额，有那么多么？”季川歪着脑袋想了想，神情有些迷茫，“算了管那么多干嘛，总之那部剧很不错，主要讲了一群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之间的恩怨。我比较喜欢男主角尼克劳斯·迈克尔森，他简直酷毙了，而且还说过一句让我触动很深的话。”

他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楚子航的眼睛：“——那些你为之而战，也愿意为你而战的人，就是家人。”

“家人？”楚子航的神情错愕。

“没错，我们不仅是朋友，而且还是家人。”季川微笑，眼神却又像是在酝酿着某种锋锐的气息，“我没有亲人，所以我坚信家人是可以后天选择的。我选择了你，因此我愿意为你而战。”

楚子航的心里触动了一下，“家人就该一起并肩作战……加图索家是你的敌人，同时也就是我的敌人。”

“但那最终是我们的敌人。”季川冷笑，“——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都注定要被斩断，在我们老得动不了之前。”

“那以混血种的寿命来算，我们看起来还要战斗至少一百多年。”楚子航收刀入鞘。

“那还真是悲哀啊。”季川淡然地耸耸肩。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