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罪孽升华·原罪本相

“那是····什么？”

包裹着黑色丝袜的左腿踩在楼顶边缘的水泥桩上，左手肘撑着膝盖的少女紧紧的凝视着一阵嘈杂之后重归沉寂的都市，准确的说，是看着那些从站立变为趴伏，低声嘶吼血肉躁动的怪物。

灿烂至极的星光夜幕之下，那些曾经在时崎狂三看来无比脆弱的死体正在黑光病毒的感染下进行着宛如类人猿向人类过度的进化过程。

在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细微中，曾经将曼哈顿化为灾劫地狱，哪怕是核武器都无法彻底肃清的怪异蛋白在死者的躯壳中游荡着穿梭着，吞噬着血肉，壮大着力量，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学园默示录世界星球意志所制造的病毒在眨眼间就被攻破所有防线，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基因链骤然断裂，然后，随着无数震天慑地的古怪嘶吼，‘咔崩咔崩’的骨骼延展声响彻了这个原本就不是那么平静的夜晚。

这是进化。

是的，一种进化，一种来自于超越世界掌握并且，注定将人类拉扯入坟土的残酷进化。

当根植于人类灵魂深处的枷锁被斩断，那些即便是死去也渴求着同族血肉的活死人们真正的死去了。

一千只死体里面有将近一半的在这场浩大的基因变革中永远的化为了大地的养分，但是那些活着的却借着新同类的牺牲跃然而上崭新的层次！

“哦哦我看到了什么？那边那个振翅翱翔的怪鸟是什么？乌鸦？还有那边····诶呀这可真是不得了啊，虽然也见过所谓DND世界的坟尸魔，但是像这样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变化还是第一次吧？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一种超人的美感呢？”

像是忘掉了两人之前的矛盾般，顺着时崎狂三的视线，轮回者时崎好奇的观察了下对方注目的对象，接着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多年好友一般热情的笑着。

纯粹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

时崎狂三没有回答，甚至是，连看她一眼的想法都欠奉。

说到底，从这个以吃人为乐子的怪物嘴里跟本就不会出现任何意义上的好话。

轮回者时崎的本质，并非是复仇者，而是以复仇为道德信标的，仇视一切之人。

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把所有善言善行都和残忍无知联系起来·····当这样的顾虑习以为常，再温柔的辞藻吐露出来都会变成最最恶毒的诅咒。

时崎狂三盯着城市中央的庞然大物——在不久之前，那里还存在着数百只死体——然而随着黑关病毒的延伸扩展，可怖的死亡之力将浑浑噩噩的不死者们融化成了最纯洁的血肉，原本风景秀丽的主题公园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尸山血海的乐园。

若仅仅是这样的话顶多也就是血腥了点，可是，在那一片地域的生者死者全都融为一体之后，透露着血色的漆黑的，血肉基因构成的锁链像是针线一样开始不断的运作起来。

把柔~软的肉块缝补起来，将掉落的头颅搜集起来······凭借人类脑细胞当中对【人类】物种的认知，巨大的血肉人形被铸造出来：

它有着深红的，堪比两层楼高的庞大身躯，而为了支撑这具庞然大物，它的一对手脚壮硕的宛如铁锤，谁都不会怀疑那和小型卡车车头的拳头一旦挥舞起来会何等的虎虎生风。可是古怪的是，诞生在身躯另一侧的一对手脚却精悍而短小。就像是得了肌肉萎缩症一样，刚刚从血肉湖泊中生成的猩红人形咆哮着，难堪的凭借着较为强壮的那对手脚爬行着。

目的的话····白空？

盯着那蹒跚学步的可怖怪物看了好一会儿，时崎狂三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从相遇开始，笑容就从没有离开过唇角的轮回者，“你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释放黑光病毒，完成和阿历克斯·莫瑟的交易，将本就沦陷为地狱的城市拖入更深沉的深渊·····时崎狂三全然无法相信，哪怕是一个狂堕的无可救药的疯子也不可能不掺杂任何目的性的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过去一段时间的交谈中，结合白空曾经向自己讲述过的，关于轮回空间的定义，时崎狂三很容易的就总结出了轮回者们的特点。

唯利是图，见利忘义，残忍无情，并且行事做派始终带着功利主义。

这一点是确定的。

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所以就算时崎狂三比清楚轮回者时崎的能力是什么，不死之身或者起源魔力，她之所以能短暂的和她和平相处，说到底就是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根本利益上的冲突。

——然而她猜错了。

“目的？做事情一定要有目的吗？”嘴角含笑的小西服少女貌似疑惑的对上了时崎狂三冷淡的眼神，歪着头思考着，手指不断玩~弄着垂至xiong口发辫。

然后，在狂三少女的忍耐到达极限之前，轮回者时崎露出了了然而讥讽的表情，“我明白了——这就是【时崎狂三】之所以能伪善而自以为是的犯下罪孽的原因吧？”

理由。

目的性。

····藉口。

人类，这是一种不可能漫无目的的任意行事的生物。

作恶可以是为了内心的愉悦，也可以是为了罪恶的心灵，或者是崇高的理想·····怀揣着坏心做好事，或者在好事做尽之后招惹罪孽。

不管时崎狂三属于其中的哪一种，轮回者时崎都确信自己鄙夷着她唾弃着她。

“一边高声的呼喊着圣洁的理念一边做着污~秽肮脏的事业，权以美好遮掩丑陋····不管是多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只要用诸如伟大、崇高、了不起的词汇去灌溉就不会有任何的自责？”

轮回者时崎罕有的收敛了笑容，转而带上浓烈的憎恶的情绪，“将所有的过失责任全都丢到理想的身上，甩在别人的错误，以及我们这些分身上面·····貌似伟大的舍弃一切扶持光明，暗地里却自私自利的追求自我的幸福——这就是你，时崎狂三。”

充满危险和敌意的瞥视着‘本体’，轮回者时崎轻蔑的摇了摇手指，将漆黑的指甲前端指向了大地上匍匐的庞然大物，“那也是你，时崎狂三。”

“杀死人类收集时间的你和杀死人类吞咽血肉的怪物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和它都是做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恶心家伙。如果不是有着一张好皮囊，你以为你这种肆意妄为横加杀~戮的行为会得到任何程度上的宽恕？”

别傻了，我杀人为乐是罪孽，难道你为了理想而杀人就是正确的，崇高的，至高无上并且值得夸赞的？

轮回者时崎伸~出纤细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狂三冷沉下去的白皙脸蛋，嫉恨的看着时崎狂三因为恼恨而顶在自己额头的枪口，讽刺道，“就算你自以为正义的杀掉了我，你那个姘头也不会夸奖你的。”

“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怪物——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而你····你注定不会有机会去醒悟，并且改过自新。”

她如此说着，垂下眼睑却无法掩饰骨髓里的杀意。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那么我就告诉你好了。

“我要当着你的面杀掉你的姘头，将他一块块的撕碎吃掉，把他的血肉涂抹在你可笑的蠢脸上，然后一边欣赏着你可笑的绝望一边送你上路——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

时崎狂三凝视着对方满载怨憎仇恨的笑颜，漠然的扣动了扳机，“请你闭嘴，然后去死。”

我的错对不需要你这种负犬来评价。

‘砰’

血花四溅，冉冉升起青烟的弹孔出现在轮回者时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