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

“阁主，属下失责。”雪颜心想还好遇到的人是大皇子，如果遇到那些居心叵测之人，那可就麻烦了。

倾之一看来人，想起这两人是自己的护法，不动声色间收起手上的暗器：“起来吧。”

雪颜和烛颜是倾之的两大护法，而倾之是墨流阁的阁主。

“呼，我们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大皇子把阁主走，这可把我们吓死了。当初要不是我拦着，雪颜出手了。阁主，你是大皇子的师妹，那大皇子也是上一任阁主的弟子吗？”烛颜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

“我失忆了。”倾之道。

烛颜愣了几秒，刚想尖叫却被眼疾手快的雪颜捂住了嘴巴。

两人告诉倾之，倾之为上一任墨流阁阁主收养的孤儿，因为才华横溢而颇受老阁主看重，在老阁主逝世后，便接任阁主一职。

烛颜冷静下来后，愤愤道：“阁主平时与人为善，定是小人妒忌我墨流阁，暗中使坏。”

“我为什么会来楚国？”倾之将思虑已久的问题问出。

烛颜和雪颜对视一眼，心中无奈。

雪颜道：“属下昨日才收到阁主的信，信上说让属下带人前往此处支援阁主。”

“罢了。”倾之摆了摆手，心里更慌了。

烛颜了解倾之所想，劝慰道：“阁主，这绝对不是坏事。你想啊，你失忆了，不就忘记了我欠您银两的事了吗？”

倾之无语，突然有些心累。

雪颜看出倾之的慌乱，沉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背叛阁主。”

一块巨石压在了倾之的身上。

她思考自己是否是墨流阁阁主。

夜未央，寒鸦早已归巢，四周寂静。

倾之向管家告知烛颜和雪颜的存在后，管家看着深不可测的两人，再看看倾之，对倾之更加尊敬。

倾之将藏的隐秘的信物交给雪颜，让她去交给一家酒楼的掌柜。

夜已深，月光寒，春宵一刻无人赏。

“阁主，国师寄来密信。”烛颜将信件递给倾之。

倾之眯着眼睛，看到那短短几个词语后，忍不住颤抖。

云家，救人，条件，生路，存放在酒楼的玉佩。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阁主，国师病重，是否像往常那般送些药过去？”烛颜仔细观察倾之眼底的变化。

“国师是谁？”倾之在砚台上蘸一笔墨，平静地练字。

“齐国国师沈琬琰，封号琬琰，常年以面具示人。传说中，他冷酷无情，但是对待阁主又是另一种态度，暗地里帮助了我们很多。”烛颜此刻有些闷闷不乐，“既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与他不是一路人。”

世人皆说齐国朝廷乌烟瘴气，齐国国师为非作歹。可少曾有人察觉，在国师上任后，以奸治奸，齐国上清廉了很多。

“国师是个怪人。人们不知道他的来历，却乐于咒骂他的恶行。我们在齐国的人，有一部分是国师引荐来的，如果国师想利用墨流阁做坏事，我们该如何是好？”烛颜有些担忧地叹息着。

倾之一字一顿地说：“他，不会。”

她虽然未想起国师是谁，但潜意识中认为国师是可以信任的正人君子。

烛颜将这一句话记在心里面。

虽然琬琰国师帮助过烛颜，但是在烛颜的心里，他现在权势滔天、忘却初心，在名利场中挣扎，并非阁主良配。

烛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国师对阁主明里暗地的帮助，认为国师对阁主有意。可惜现在早已是物是人非，阁主和国师基本上不可能在一起了。

国师沈琬琰可谓是齐国第一大奸臣，有关他的民间故事差不多都是咒骂。

那些与国师争夺大权的官员，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苟延残喘。他对于权利的渴望，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无论是耍刀弄枪的武夫，还是心怀大义的文官，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祭大齐五朝英气。

国师手下的人做事情狠毒，只要是稍微妨碍到沈琬琰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沈琬琰又有很大的本事，让人动不了他，只能无奈的叹息。

国师沈琬琰对于皇子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他看似游离于夺嫡之外，实则早已在那一潭深水之中。

世人猜测国师出生贫寒，但烛颜觉得并非如此。她曾见过国师，既是未看清真容，但国师那一身气质已超过常人。她在心里推测，国师可能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夙敌将他的家族赶尽杀绝，迫使他改头换面，也将磨灭掉最后的仁慈。

齐国皇帝也不是吃素的，国师这么任性妄为，说不定是齐国皇上暗地里指使的。哦，对了，每一任的齐国国师都没有好下场。

琬琰国师孤傲，即使知道有人将他的错误夸大散播，也从未出手阻拦。所有人都说

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罪名往他身上推，最后到了恶名赵鼎的程度，都不会去澄清一丝一毫，上到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痛恨国师。

无论如何，都说明国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墨流阁的名声却与国师截然不同，墨流阁救人无数，再加上解决了齐国的几场瘟疫后，更是被齐人所称赞。

别人不知，她们却知晓，国师对于倾之格外纵容，只要是倾之想要的，他都会给。齐国的贪官污吏很多，互相包庇，为非作歹。国师表面上处处打压着墨流阁，暗地里却护着。

明眼人认为国师对墨流阁志在必得，因此不敢来抢。墨流阁在齐国倒是一帆风顺，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来捣乱。

前一任国师是慕容信虽然贪婪，但与前几任罔顾礼法的国师相比，称的上是“仁慈”。然而慕容信挡住了琬琰国师的路。琬琰国师手下的人捉住时机，给前一任国师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皇上将慕容信将他抄家、下狱。世态炎凉，大多数人因为皇上的态度，对慕容家敬而远之。

倾之却在这个风尖浪口给予他们帮助，赠与名下店铺，救治难产的慕容夫人。

琬琰国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平静得很。很多人都说琬琰国师那时候就记恨上墨流阁，企图取而代之，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实力未到。你看，待到琬琰国师强大以后，多番打压墨流阁。

倾之把玩着佛珠，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齐国国师，呵！”倾之背对着烛颜，对月拂袖。

烛颜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慌，这样的公子，清冷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究竟遭受了什么，才变得此般让人心碎。

烛颜原本出身于世家大族的一个旁支，家族虽然没落，但是生活幸福美满。一朝风雨袭来，朝廷上尔虞我诈使得世家败落，整个家族流放的流放，死的死，门庭冷落。

受到牵连的烛颜一家求救无门，父亲含冤而去。烛颜想起在被送去边疆的时候，娘亲费劲千辛万苦才让自己逃了出来。

无处可依的她沦落街头，身无分文，饿的四肢乏力。曾经有一个好心人给了她一个冰冷的馒头，她还没有来得及吃，就被抢走了。世态炎凉，无外乎如此。

她总觉得暗处有不怀好意的人在盯着她。那时候，天昏地暗，她害怕得颤抖不已。

她想，如果那些人不是皇宫的暗卫，监视她是否联络贼人造反，那么就是人贩子。无论落入谁的手中，都得不到好下场。

她无依无靠，原本和她情同姐妹的朋友，不是落井下石，就是躲在家里大门不出，当做不认识她。那时，不谙世事的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往日情比金坚的情谊碎成了一片片，说什么义结金兰，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互帮互助，原来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梦醒时分一切灰飞烟灭，连一点灰尘都不剩下。

烛颜在奄奄一息之际遇见了老阁主，当时，老阁主一脸温柔，询问她愿不愿去墨流阁，那像春风搬温柔的的声音让她为之一振。她本想拒绝，但是看见老阁主那双染上暖意的眼睛，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她答应了，很多年以后，她很庆幸自己的决定。

从此，她一点一点地蜕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已经能够很好地处理各种事物，能够随意挥舞着长鞭，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烛颜知道，阁主在为她的家族沉冤得雪的过程中，直面拥有实权的皇家贵族，明知道

那些贪官污吏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广，明知道大多数都难以得罪，但是阁主依旧我行我素。

百般不舍的她放弃了复仇的念头，她不想因为她而让公子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阁主听到她的顾虑后，反而微微一笑，还是一意孤行，为此得罪了不少人。烛颜知道，她这一生，注定会在阁主左右，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家族终究会沉冤得雪。

倾之方欲就寝，闻笛音，试问何人不起故人情？

笛音入梦，唤醒陈年旧事。

那一年，兵荒马乱，满眼入目皆是尸骸。她和少玄为无字书院鬼长老门下的弟子。鬼长老共收徒五人，然而这五人却互不相熟，外人也不知晓这五人的身份。

无字书院的实力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能够左右大国。而作为无字书院最特殊的存在，鬼长老更是任性妄为。他秘密地将一批想要拜他为师的学子扔到一个土匪肆掠的小国，以一己之力封锁了所有消息，并不允许其他人伸出援手。

作为学子中的一员，倾之女扮男装，也被扔进了这个接近尾声的小国。

那一夜，寒风凌冽的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地袭来。凌寒的风先是在倾之的脸上绽开了花，然后融化在皮肤里，最后刻入骨。

山洞里的篝火早已受不了寒风的摧残，几近熄灭。身上的薄衣难以抵御严寒，倾之看着渗出血的食指，露出惨淡的笑容。

多日来的饥饿快要将她逼疯了，她身上的伤口如同黑白无常的勾魂锁，将她往地狱拖去。

好遗憾，好害怕，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雨声中混杂着惨叫，更让人胆战心惊。怪不得老人常说：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有一个身影在雨夜中归来，带来了活着希望。

“小白，醒醒。”与她结伴而行的小黑找来了食物，是一个快要发霉的馍馍，“快点吃，这里不能住了，那些土匪要夜袭山下的山庄，肯定会经过这里，我们要快点走。”

听到这个消息时，倾之心中更加绝望，躲过了这一遭，还能躲过其他灾难吗？

思及至此，倾之将最后一口馍馍咽下，一边低声啜泣一边道：“走，我们现在就走。

不料中途分离，就此天各一方，再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