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命悬一线

寒霜化雨，碎落在渐起的东风里。

一辆马车不急不慢地行驶着。

“在外漂泊的太久了，好想回家。”安阳翎羽不由得发出感慨。

“哪个家？”墨狸问。

“沧城。”安阳翎羽目露忧伤，爹爹，你一定还守着沧城不肯离去吧？

“当真？”墨狸有些惊讶，有些怀念，沧城，也是自己曾经的家。

“嗯。墨狸姐姐，你能陪我吗？”安阳翎羽笑靥如花，眼里忽地闪过一丝调皮，霸天城，不，是天下武林，都交给翼吧，他一定有能力处理好。就不知等他回屋看见那封信时，会不会跳脚骂人呢？哈哈，蛮期待那温文尔雅的男子变脸的模样！呃，有点坏心眼……

“何时？”墨狸神情认真。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要阳翎羽瞥见墨狸的询问神色，神秘地眨眨眼，任性不解释。

“好，我陪你回家。”墨狸竟抑制住好奇没有追究，点点头，半撩车帘，对车夫一扬手，“去沧城。”

“盟主！盟主！”一男子拦住去路。

“又怎么了？”安阳翎羽不耐皱皱眉，看清来人后一惊，“商流川？”

商流川顾不得擦干满脸混杂雨水的汗，倾身行礼，突燃压低声线，“有贼！”

“偷什么了？”安阳翎羽好心地递了手帕过去。

“多谢。”商流川胡乱擦了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镇城之宝—古月令。”

古月令？罗半心心念念的古月令？不会是他偷的吧？

“上马车。”安阳翎羽招招手。

“啊？”商流川一愣。

“外面雨大，也不便说话。你上马车与我们详细说说古月令丢失的前因后果。”安阳翎羽暗自叹息，本来还想回家偷偷懒，玩些日子来着……

“哦。”商流川终于反应过味来，钻上马车。

“古月令何时丢失的？何人发现？当时具体什么情形？”安阳翎羽有些不安。

“昨日午时……”商流川娓娓道来……

屋内，沉寂良久。

“罗半，你可见过古月令？那你……”安阳翎羽犹豫着开口。

“云阳哥哥，我没偷。”罗半撇撇嘴，神色复杂，几分讶然，几分气恼，还有几分不明。

半晌，安阳翎羽沉默不语，却让罗半急红了脸：“真的没偷！云阳哥哥，难道，你不信我？”

却见安阳翎羽依旧沉默不语，罗半眼底划过一抹受伤，几许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浸湿衣襟。

安阳翎羽有些动容，或许……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狡辩！”商流川急声道，“动手！”

“等等！让我想想……”安阳翎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声音里含着几分不确定，“我该相信你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盟主，你能相信一个自小是贼的人吗？”商流川义正言辞，话是对安阳翎羽说的，眼睛却紧盯着罗半。

罗半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无言以对。

是啊，他在贼窝里出生、成长，骨子里透着股洗不掉的贼味。他的确自小就是个贼，偷鸡摸狗不过家常便饭。而这些日子一直跟着羽姐姐，为了她，他甚至强行压制住本性，已经收敛了很多很多。不过，在众人心里，甚至在她心里，他，依然是个贼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同的，不曾想，竟忘了你也不过是他们这些人中的一个罢了。”罗半失望地摇摇头。

呵呵呵，多么可笑！他，难道就真的是一辈子都洗不掉那股子贼味了不成？凭什么她可以对顾怜之义无反顾的信任，对他却是这样沉默甚至怀疑？他不懂，真的不懂！

也对，当年他曾起誓：“古月令，势在必得。为此，宁不择手段。”

如此说来，她怀疑他，实属正常。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心好痛，好难过？

商流川见罗半这般难过，心头也有丝不忍，终究，却还是狠狠心，一扬眉，提醒道，“盟主，人赃并获，那么……”

“先关起来。”不理会众人或不解，或怀疑，或探究等各种复杂神色，强势命令，随即转身，走人。

月光点燃暗穹，洒了一地琼华。

这一夜，谁人愁眉深锁？谁人千思万绪？

“君上！此话当真？”暗夜，一女子半跪，眼里是满满的惊喜。

“本君一诺，胜过千金。”男子周身蓄满漠然傲气，眯了眯桃花眼，危险气息暗暗涌动，“你在质疑本君？”

“属下不敢！定不负君上所托！”女子惶恐一拜，此人心思真是不可捉摸。

“如此甚好。”危险气息撤去，男子挑挑眉，语气十分不善，“你可以滚了。”

“是。”女子连滚带爬地离开。

男子勾起艳色红唇，带着几分邪气：呵呵，安阳翎羽，游戏就要真正开始了哦，本君很期待你的表现呢。

星空斑澜，似乎想要撕裂那幽幽暮空，这，是要变天了吗？

黑影几跃，几闪，临近地牢时，玉指几点，几闪，稍停，揭去面纱。

“你……”罗半大惊，张唇欲言，却听来人低语：“嘘！萝卜，我是偷偷来的。”

是羽姐姐！她是信我的！罗半心头微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直直地看着她绝美的脸，有片刻失神，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不够信任的人……这次信任危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安阳翎羽回以一笑，冰释前嫌。

罗半蓦地一笑，灿若星辰，暗自在心里许下重诺：羽姐姐，萝卜早没了亲人，而你便是我余生唯一要守护的人，信我，定护你周全……

简单几句嘱咐，安阳翎羽戴好面纱，趁着夜色离去。

翌日，朝霞漫天。

城外，安阳翎羽无意间与一人相撞，瞥见那人腰间之物，心中一惊：古月令？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安阳翎羽眼中闪过惊喜。

“呵呵呵……”那人轻笑，声若银铃，“想要？看你本事咯！”

安阳翎羽亦是一笑，蓦地扬手。

“卑鄙。”那人软软趴下，不甘心地闭上眼，陷入昏迷。

“兵不厌诈。”安阳翎羽得意扬眉，足尖轻点，取过古月令，向一众壮汉挥挥手，吩咐道：“把那人带回去。”

身子飞跃，没入霞光。

地上那人突然睁开眼，眼角噙了邪笑，敢算计我？

悠然起身，走近呆楞的一众壮汉，扬手……

呼！好累，休息会儿……安阳翎羽手扶一棵大树，眸里闪过狡黠，嘻嘻，那人绝对想不到，自己寻回古月令后不是先回盟主府，而是折道去了城主府！

“谁？”背后传来一道清冷之音，却令安阳翎羽一喜：是墨狸姐姐。

安阳翎羽转过身来，淡淡的霞光映在精致的小脸上，美得迷幻，唇角绽开一抹笑意，耳边似乎有脚步声传来，笑容一下子凝结：不妙。

环顾四周，吁了口气，那人还没追来。心下不安，瞥眼墨狸，又瞥眼古月令，有了！

安阳翎羽？墨狸正疑惑，却见她递来一块令牌，赫然刻有“古月”二字！

“古月令？”墨狸一惊。

“快走！墨狸姐姐定要护好……”安阳翎羽见她不接，便亲自套上她的颈部，话未说完，蓦地就没了声响，竟是陷入昏迷。

环顾四周，沉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暗沉之气，几欲令人窒息。

“呵呵呵……”兀的，一串如铃之笑打破死寂。

不由分说，拔剑相向。

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剑气逼射而出。

那人剑舞灵动，有若幽魂，剑光更是冰寒彻骨，招招逼近，手中长剑一振，径直往墨狸颈部刺去。

墨狸神色淡然，一手抽出匕首，与剑相抵。

“不自量力。”那人挑眉，一只手仍紧紧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没入袖口。

阴险。墨狸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竟逼得那人后退几步。

墨狸趁机退至安阳翎羽身旁，迅速拔出她腰间长剑，耳边剑气呼啸，只见那人一只手提剑逼近，另一只握成拳的手猛地一扬，粉末漫天舞。

墨狸屏住呼吸，扬剑出招。

“呵呵呵……”如铃之笑再次传来，似有挖讽之意，极其刺耳。

墨狸心道不妙，粉末已触及皮肤，定然免不了中毒了吧。

那人招招狠戾，步步逼近。

药效发作的很快，几招下来，毒气蔓延全身，墨狸身子愈发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哐当！”

墨狸手中长剑落地，眼见那人长剑逼近，直指颈部，不得不紧攥匕首，横在颈前，全力护住颈部，绝不能让他夺得古月令！

忽地，那人剑锋一偏，猛力刺入墨狸心口，而此时她身中剧毒，无力闪躲，顿时无数鲜血迸出。

墨狸身形摇晃，踉踉跄跄，连退几步，余光瞥见安阳翎羽正清醒过来。

“小心！”安阳翎羽踉跄着冲上前，用力扶住，“墨狸姐姐，你怎么样了？”

“无碍。”墨狸语调很淡很淡，无甚起伏，可她心口的伤明显告诉安阳翎羽：她其实只是强撑病体！恐怕现在已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