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大田地头上,聚集着一大群采收苞籽的妇女。
拉着手的,挽着臂的,搭着肩的,也有追逐打闹的,五颜六色的服装在接近地面的夕阳照耀下,像是一片亮丽的彩霞;不大一会儿,“彩霞”就像分渠的流水,带着歌声、笑声和说话声,顺着田间小路向着不同的方向移动。
柯兰菊帮着司机装好车,司机让她坐上去。
她说我怕颠,不坐车了——实际上,她是看到农世通往这边来了,要在这里等着他。
转眼间,一轮红日掉进了地平线,留在西天边的余辉仍像赤金一般,天顶上的几朵白云也被映成了红色;一弯新月斜挂在天幕上,像是少女微睁的一只眼睛,注视着原野上这对并肩慢步的老人。
柯兰菊向农世通叙述:
“外村的女工比本村的好管一些,她们都是大姑娘和小媳妇,接受能力强,动作也快,要不然这块地两天是完成不了的;如果按这样的速度计算,再过四五天,全部苞籽能够采收完毕。这样算下来,需要付出的工资要比按天计算至少节约五千元,而且采收时间能缩短五分之一。看来,老民叔还是有经验的。
“当然,这种按采收数量开工资的‘计件法’是比较麻烦的,不但增加了过秤、记账、核算等程序,而且还必须及时检查采收质量,否则就会浪费苞籽,降低采收率,造成人为的减产。”
“从这几天的情况看,收入最高的和收入最低的有多大差距?”农世通问。
“慢手和快手相比,几乎要差一倍。”柯兰菊说,“最少的每天能挣十五六块钱,最多的能挣到三十多块。不过,两极的人数较少,一般的女工每天收入二十多块钱不成问题。”
“这个办法虽然不用你去操心速度问题,但质量上一定要严格把关。”农世通说,“一是要注意采收的净度,决不能丢三拉四,采大不采小,采高不采低;二是连杆不能太长,杆子虽然很细,但多了也增加重量,如不严格检查,会被投机取巧者钻空子。”
柯兰菊说:“这个问题我想到了,所以我找了几个认真负责、敢于坚持原则又不怕得罪人的姑娘当过秤员,同时兼管质量。本村的采收工配外村的过秤员,外村的采收工配本村的过秤员,从这几天的情况看,质量问题还是可以保证的。”
“你考虑得很周到。”农世通又说,“我们的原则是公平合理,既不让劳动者在议定的条件下吃亏,也不让少数人占便宜。”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农世通问:“哎!你算没算我们的采收率和成种率?”
“我对照资料计算过,”柯兰菊清了一下嗓子说,“成种率比资料上的数据高出百分之五左右,采收率嘛,当然也高了。”
农世通无意地拍一下柯兰菊的肩膀,然后说:“这说明我们的播种、管理、采收都是成功的。”
“这是应该肯定的。”柯兰菊说,“不过,我觉得土质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优势,否则的话……”
农世通兴奋地说:“这样一来,今年这一百五十亩的种子,明年就能种植三万亩的面积,除了按计划扩大到五千亩种苗外,还可种植两万五千亩产品苗。”
柯兰菊扭头看他一眼,感慨地说:“两万五千亩啊!一年种四茬,每茬都是六千多亩呀!”
两人边走边叙到村口时,隐隐约约地看到西井沿至南大桥一带的路上人来人往,农世通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村里出什么事了吗?他抬手拉住柯兰菊:“我们快点走,看看怎么回事儿。”
他俩紧走了一阵来到西井沿,正碰上丁明月和几个老年妇女往荒岗子那边走,每人手里都拿着几柱香。
柯兰菊把嫂子喊住,问她是怎么回事?
丁明月对着农世通和柯兰菊惊慌失措地说:“哎呀!不得了了!古庙的‘花蛇精’搬到荒岗子下面安家落户了,现在又被你们挖了出来,房梁大的‘花蛇精’一下子就把卜月涛和几个小伙子打倒了呀!”
农世通还没来得及问话,柯兰菊两腿一软就瘫倒了。
他问声“你怎么了?”就急忙从后面抄她的两臂,然后使劲把她架起来,但柯兰菊的两条腿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丁明月一看这情况,更慌了:“她二姑,你咋的了?”
说着她就把手里的香递给另外一个老太太,催道:“你们快去烧香,替我多磕几个头,求求‘花蛇精’不要祸害他二姑,这与她没关系。”
农世通从后面抱着柯兰菊的腰,在过往村民们地帮助下将她抬到大院。刚进屋不一会儿,卜贵云的车子就来到了。
农世通又指挥几个人把柯兰菊抬上汽车,将她送到卫生院。
高院长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从急诊室里出来。他告诉农世通,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是她一时过于紧张,造成下肢神经“短路”。现在已经恢复知觉了,休息两个小时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农世通问:“刚才送来的几个青年人怎么样?”
高院长想了想说:“是那三个被蛇打了的人吧?”
农世通点点头,说“可能就是他们吧。”
“听外科医生讲问题不大,”高院长说,“三个人中只有一个被蛇尾巴甩了一下,小腿有点红肿;另外两个人纯粹是被蛇吓的,两腿并没有伤痕。”
听完高院长的介绍,农世通心头的压力不大了。
他握住高院长的手说:“我们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
高院长说:“你这又见外了吧!有病号只管送来就是了。”
农世通安排好柯兰菊,就到另外一个病房去看卜月涛他们。
他走进病房,只见卜月涛坐在那往肿涨的小腿上搽药水,那两个小伙子在呼呼大睡。
卜月涛见农世通进来,打了声招呼就想下来,农世通赶紧按住他,说“你不要动,千万别下来”。
他看了看卜月涛仍然红肿的小腿问:“骨头伤着没有?”
卜月涛说:“拍过片子了,医生讲骨头没事儿。”
农世通又问他疼得厉害不厉害。
卜月涛说“现在好多了,今夜消了肿,明天就能回去了。”
农世通说“你不要急,治好了再说。”
卜月涛向他叙述下午发生的意外:
“太阳快落的时候,挖出一座古墓,烂棺材板还很厚。
“正当我们从泥土中撬开一块木头时,从下边洞里蹿出一条大花斑蛇。它的肚子有碗口粗,大概有六七尺长,昂着头向人扑来,吓得工人们跑的跑叫的叫。
“我让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拿铁锹去打,武爷不让打,说先别惹它,把它截到洞里去。
“谁知那条蛇不回头,直直地往猪圈跑去。一着急我就追了过去,照着它身上就是一锹。那蛇的动作太快了,我的锹还没收回来它就‘嗖’地一下掉过了头。我本能地向旁边一跳,脚刚沾地,就听‘啪’地一声,我就被它打倒了,当时跟在我身后的两个小伙子,不知咋搞的也摔倒了。”
农世通看看还在熟睡的两个人,说是他俩吗?卜月涛点点头。
他安慰卜月涛,说“你要好好治疗,心里不要害怕。蛇就是蛇,它也是一种动物,你们挖了它的窝,它也会着急、会害怕,也会疯狂地逃命甚至去攻击它的‘敌人’,这都是动物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不是什么妖、什么精,更不是什么神、什么仙,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些传说,要相信科学,要相信人能战胜一切动物。”
“农伯你放心,我不信那些东西,我也不害怕。”卜月涛说。
农世通看时间到21点多了,就急忙回到柯兰菊的病房中与丁明月打个招呼,说你们几个在这照顾她,我先回去看看。
三轮车快进村的时候,他告诉卜贵云:“到大院门口不要停,你把车子直接开到工地上去。”
农世通来到工地,看见季休武坐在椅子上抽烟,旁边站着几个手扶铁锹的小伙子,他们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用三个聚光灯照射着的一堆新土。
农世通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季休武跟前说:“武叔!你一直在这看着呢!”
季休武急忙站起来说:“不看着咋弄?万一那两条都出来,谁知它们往哪里跑?如果蹿到村里,到谁家谁家遭殃。”
“不是一条蛇吗?怎么又出来一条?”农世通问。
“这么大的家伙哪能是一条,”季休武扔掉烟头说,“跑出来那条是小的,大概是公的,洞里还有一个大家伙呢!”
农世通问“有人看见啦?”
旁边一个小伙子说:“俺们都看见了,洞里那条花斑蛇有海碗那么粗,盘着一大堆,那个蛇头也有饭碗那么大,红乎乎的真吓人!”
季休武指着一堆土说:“那下面是个古墓,说不定它们还有子孙呢!”然后他又告诉农世通:“跑出来的那条被月涛打了一下之后,很快就回到洞内,然后我就让工人们甩土把洞口封死了。”
农世通问:“它们会不会从其他洞口跑出来?”
季休武说:“那条蛇钻洞以后,我就让工人们在附近找,从学校边上一直找到荒岗子南头,也没发现有洞口。蛇这东西不像老鼠,它自己不能打洞,就靠现存的洞藏身。”
“这块地方原先有没有洞?”农世通又问。
有人说开挖前那地方长着几丛刺棵子,下面是有个洞,也就鸡蛋那么粗,没把它当回事儿。
农世通又问了问其他情况之后说:“武叔,你回家休息,我在这里盯着。”
季休武说:“你大概也没吃晚饭吧?这样吧:你先回去吃饭,然后再来换我,这里一夜不能离人。”
正当他俩相互推让的时候,柯传民和卜学新、柯兰亭还有村长柯忠臣等一伙人都来了。
柯忠臣和农世通打过招呼说:“这蛇虽然是你们施工挖出来的,但这事情不光是你们实体的事儿,它关系到全村每一户居民的人身安全问题,不能让你们几个老人在这里守夜。我和民爷商量好了:从现在开始,村里派年轻人轮流值班,三个人一组,两个小时一班,保证不会让它们跑出来;你们都回去休息,这里由我和贵虎负责。”
农世通感谢村委会对他们的支持和关心。
他说:“这样也好,凡是今晚在这里值夜班的,每人补助十块钱的夜餐费,钱由我们实体出。”
柯忠臣意思了一会儿说:“那行,反正这些值班的也都是给你们干活的人。”
值夜班的事情说妥以后,农世通、柯传民、季休武和柯忠臣、卜学新等一伙人一起去劝说那几个仍然跪在地下烧香磕头的老太太,费了好多口舌才把她们一个一个地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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